座谈会和的士高

　　文：杨福音

　　接通知，要我去参加一个座谈会，说是还有台湾返乡代表团参加。那时，刚刚改革开放，我还从没跟台湾同胞打过交道。

　　会场其实是一个展厅，四周挂了一些画。展厅中央用几张乒乓球台拼成一个大桌子，上面罩了白布，桌上摆了红酒啤酒及各式高脚酒杯。

　　大家围桌而坐。主持人站起来，致了一篇热情洋溢的欢迎词。然后请台湾同胞讲话。讲话的是一位男士，十分的有礼貌，边讲还频频点头。他说看到家乡艺术家的画画得真好，比台湾的画好，又有传统，又有新意，还充满生活情趣。听了他这番话，我心里想，台湾评论作品的口气怎么和我们一模一样。这时主持人又提议干杯，台湾同胞一拥而上，端起玻璃杯子碰得哐当哐当一片响。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也不像在开会了。有人开始交换名片，台湾同胞的名片特别精致，男士的印了金边，女士的香气扑鼻。他们双手恭敬地递过来，可我们没有。我们那时还不习惯用名片，好像印了画家两个字在上面，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大约半个钟头的样子，台湾同胞要走了。我们站起来，整齐地鼓掌表示欢送。他们刚走出大门，只见一位老者返身跳进来，站在会场的中央，脚尖在地上点了几下，两手平展打着响指，他居然跳起舞来。那些出了门的台湾同胞一窝蜂返回来，将老者围在中央，大家拍着巴掌，口里还不停地高唱着。那位老者越跳越起劲，蹲下又蹦起，还打圈圈，手脚颈根横竖扯过来扯过去，像抽筋一样。忽然他停住，弯着身子，右手捂住胸口，边行礼边退边说，本人今天回到家乡，太兴奋了！失敬！失敬！失敬！台湾同胞走了，我们一下傻了。一会儿，大家又猛然鼓起掌来，有人连呼有味！有味！还有人说，这位老人家，头发都白了，偏生！后来我知道了，那位老者跳的舞叫弟是哥，台湾人叫的士高。

　　（原载：2010年9月22日三湘都市报）

　　杨福音：

　　1942年出生于湖南长沙，国家一级美术师、曾任广州书画研究院副院长；2006年在长沙设立杨福音艺术馆。2012年1月杨福音散文“读书人的担当情怀”入选由中国散文学会评选的 《2011中国随笔排行榜》。作品收入《中国美术全集》、《中国当代美术1979——1999》、《今日中国美术》和《辉煌成就·世纪曙光》等重要美术文献。出版有《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杨福音》、《中国近现代名家作品选粹·杨福音》、《杨福音画集》、《杨福音中国画精品》、《福音书话》、《长岭上》、《金枝玉叶》、《由红菜薹想起》、《日子》、《良苗怀新—访谈杨福音》、《关于福音》、《吾喜吾爱》等画集、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