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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飞:旷野里的露珠

来源:红网 作者:肖飞 编辑:周蒙 2017-07-12 09:3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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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年之前,我在湘南的一个县里工作。那年的夏天,为了做好全县“七五规划”工作,县委组建了“七五”工作队,我被选中,抽去与其他几个来自县直机关的同志一道,负责全县山区的乡镇社会经济发展状况的调研工作。首站便是全县最边远的一个村庄。由于这个村庄比较偏僻,属“老少边穷”,没通公路,汽车不能进入,骑单车又因为小路坡陡弯曲,消耗体力不用说,还极容易出事故。为此,我们只能将小车停在山下的乡政府,步行进山村,我们选择在清晨进入山村,这样,一方面是因为早晨凉快,避开一天最炎热的时候;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原因,应被调查方之约,尽量早点结束调研工作。

  夏天的清晨,东方的鱼肚白慢慢地出现了,月光留恋嗔怨地隐去了身形,天光放亮,驱赶雾霭,融融暖意又开始当仁不让。山区旷野里,空气特别新鲜。此时,好像一切都未混进动物的信息,一切都纯净得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画,水墨画里,弥漫着诱人的青草香味。山林里有很多树木,枝叶繁茂,每片叶子上都有几滴晶莹的小露珠,它们像顽皮的小孩子似的,在圆盘上滚来滚去。叶子轻轻地摇动了几下,几颗小露珠就调皮地躲进了草丛,再也寻找不到它们了。起初,我对这旷野里的露珠,还没有怎么留意,但当我们走过一片较大的草丛时,我开始留意、关注起露珠来了。我看见了聚在那鲜绿的叶片上的一颗颗小露珠,晶莹剔透,像一颗颗小珍珠撒在那翠绿的叶子上,我轻轻地踏进去,叶子轻轻摇动几下,几颗小露珠就顽皮地躲进了草丛中,再也寻找不到它了。山林里,时常透露出一道道霞光,露珠反射着霞光,所有的植物都变得格外精神,连那些衰老的花草树木也都显现出生机。但凡雾气亲吻过的地方,留下了它的点点踪影,山林滋润,花草沾衣,大地潮湿,匍匐在大地最底层的草,身形渺小,最惧怕太阳的炙烤,凉爽的叶儿扯住了雾气不肯撒手。草与雾的肌肤相亲了,于是,凉热交替发生反馈了,一滴滴露珠挂在了草的身上,晶莹的露珠出现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上午十点左右,我们终于到达了这个小山村。此时,村干部早已经在村委会等我们,说是村委会,其实就是借村主任的一间旧房办公,极为简陋,连一张像样的办公桌都没有。虽然说是通了电,可是由于用的是水电,秋冬枯水期是无电可用的。村支书很惭愧地对我们说:“不好意思,条件太差,让你们见笑了。”村支书这样一说,我心里似乎有一隐隐约约的“伤痛”之感,农村基层干部真苦,特别是像这些“老少边穷”。我们的调研工作很快就切入了主题,两个小时的座谈调研,我们取得了“老少边穷”农村的第一手材料,真实、准确。晌午时分,我们在村支书家里吃了中午饭,原本村支书的老伴要杀鸡给我们吃,被我们阻止了。我们吃完中午饭,就急匆匆地往山下赶,还要到乡政府撰写调研材料。

  说实在话,我对露珠一点也不陌生。童年时期,为减轻家里的一些负担,我时常帮助父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比如:牧鹅、打猪草、上山砍柴等等,经常是很早起床,或赶着鹅群走向田野,或提着竹篮来到河边,或肩扛扁担走进山林。细小、微弱、透明的露珠,在树叶上、草丛间,都能够寻找其透彻的足音,蔓延渗入内心动感的乐曲。

  我们常常是在清晨发现旷野里有露珠,其实,露珠在夜晚就开始等待了。依偎月亮一夜的大地,把白日积攒的蒸腾,化作了郁闷的潮气,尽情地向外宣泄着,弥漫着。于是,天地间朦胧渐起,月光羞答答地忽隐忽现在浓雾间,山川大地被月光时断时续地扫描,房屋树影愈见模糊。只有大地在做着深呼吸,深情地沐浴着月光之精华,万物在静谧地吸纳着天地之灵气。在享受了月光的一夜温馨后,到了晨曦微露少许凉意袭来的时候,也就到了尽头。当启明星告知世间万物,太阳快要升起来了,这时的雾气急匆匆地规避着、稀释着自己,四散淡去。露珠,为了给我们一品清新的思念,它到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早。

  “露水浓,太阳红”。这是人们总结出的农谚,早晨定是朝霞异彩,笃定又是一个艳阳天。趁着太阳还没有发威,一切都在潮热中起始。沾满露珠的草,知足地摇曳着,都说雨露滋润禾苗壮,草儿何曾不是如此呢?把“雨”暂且放到一边,有“露”就足矣了。颗颗露珠在草叶上闪着晶莹,仔细看,露珠有大有小地分布着,谁也不挤谁。当草叶轻微摆动时,其中的一颗露珠倾斜站不稳了,顺势拥抱了另一颗,那么这颗露珠就胀大了。随着惯性,露珠相互间碰撞了,体积愈发胀大,顺着草尖向下滑落到地上。有的则不忍离开草叶的庇护,静静地坠止在草尖儿上。这是自然造化的结晶,这是不忍被蒸发离去的一滴滴清泪。

  在乡村,每当天刚蒙蒙亮时,勤快的村民,便开始了日出而作的日子。他们吸着晨间的清新,望着耀眼的霞光,牵着心爱的耕牛,走在藏在草丛中的小路上。役使耕牛的农家人都知道,即使在机械遍布的今日,水网滩涂,层层梯田,大山深处,牛的作用是替代不了的。有经验的农家都懂得,沾着露珠的草,是牛儿最爱吃的,能起到清热败火增膘长肉的作用。我在牧鹅时,也发觉鹅特别喜欢吃那些有露珠的小草。青草蹭着牧牛人的裤脚,须臾就被露珠打湿漉漉的。老牛四条腿上的毛贴得紧紧的,颜色暗黑,可它不管这些,低头贪婪卷食着挂满露珠的草,起劲地咀嚼着,几只蚱蜢欢快地跳出草丛,惊得老牛眨了眨眼,继而恢复了平静。太阳越升越高,露珠被很快蒸腾,迎着阳光望去,有些看不透的,还有些飘渺的白茫扶摇直上,这是露珠的魂魄飞到天上去了。抬头远眺,天边有一丝云,那缕白茫径直向着云儿飞去。可能明日下的一场雨里,说不定就有露珠的魂魄在里面,是的,肯定有。那滴滴降下的甘露,不就是晶莹的露珠吗?它到天庭得到了悟化,接受天谴又回来了,回来了。

  沉沉的夜气造就了它的躯体;点点的繁星孕育了它的灵魂;最后,在晨曦微露的时候,它们跳上了小草的枝头;初阳升起的一刹那,它忽儿放射出千万条霞光…… 朝阳升得更高一些了。露珠渐渐消融,渗透了枝叶,拂去了尘埃,滋润了整个世界。可它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悄无声息!阳光和雨露本是自然造化,他们是那样和谐,那样相得益彰,共同给予这个世界温暖和力量!

  露珠身体很小,生命也极其短暂,但它却把一生都奉献给植物。当夜幕笼罩的时候,它像慈母用乳汁哺育婴儿一样地滋润着万物;每当黎明到来的时候,它又最早睁开那不知疲倦的双眼。为了小草不再胆怯黎明前的黑暗,露珠发光发电,照亮了乡间田园,为了晨曦舒爽,小草快乐成长,露珠变成了美味的营养;就算泪水淹没天地,也要执着下去。小小露珠却有如此执着的奉献,体现了价值,赢得了尊严。生命的长短固然重要,但还要看你是否去执着地追求,只有踏踏实实走过的路,才有最充实的过程,最美丽的风景。


  肖飞,网名文锦书屋、安仁古,公务员,湖南郴州人。广东省收藏家协会会员、中山市网络作家协会理事、中山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中山市集邮协会理事、中山市批评家协会会员、天涯名博。有数百篇各类文章散见于全国各种报刊,有数十篇文章获省、市级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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