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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武强:穹顶下的故乡

来源:红网 作者:张武强 编辑:夏君香 2017-07-14 10:4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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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情莫过薄暮,故乡最堪回首。

  从长沙城区出发,转道长韶娄、岳临、沪昆高速,跨过生机盎然的红仑热土,穿越静水流深的石狮江支流,迈过钱杨两家分道扬镳的桐瑞桥头,将城市的喧嚣和浮华抛诸脑后,我只想找寻回家的归程。

  那个叫作狮子山的地方,山上有座万安寺,山下有个德胜村,村里有座万家冲水库,水库坝基下有个雄虎冲,山冲的旮旯口有个半边街屋堂,凡此种种细小的地理名字,是任何一张地图上都找不到的点,但却千百次地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盘旋。

  我若回家,脚踏莲花。如果不是对故乡的思念,不是对家的渴望,不是对亲人的眷念,无论如何不会如此。我做梦都想念父母至亲,期盼回家。回家,就像瀑布逆流而上,子弹退回枪膛,太阳西升东落,蒲公英种子聚成伞的模样,我回到久违的家,依偎在父母的身旁。

  每次回家后,我都会到万家冲水库走走看看,不仅仅因为这里山水秀美、风景迤逦,更因为这里连着狮子山,连着祖辈父辈的心灵家园,更连着我儿时的记忆。站在水库的坝基上,清风徐来,早春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我的骨子里,钻进骨头缝里,又窜到头顶,人格外地清醒,儿时的记忆也在脑海里放肆地疯长。

  尽管此时,映山红刚刚抽丝吐绿,刚落的细雨正滋润着新发的绿芽儿。但我能记起,狮子山上曾姹紫嫣红,映山红遍,儿时喜欢采摘大把大把的映山红,一半编织成美丽的花环,戴在头上,心里美滋滋的,一半撕下花瓣含在嘴里,嚼上几口,酸中透着甜,仿佛是在咀嚼春天的味道。

  山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山洞,进身比较窄,只能容下一两个人打转,乡人们把这叫做豹子洞,我对这里曾经是豹子的住所是确信无疑。早就听父亲说起,他的孩提时代,这里白云横渡,流泉飞溅,松涛竹浪,飞禽满山,走兽遍野,虎啸林泉,故而才有了狮子山豹子洞雄虎冲之类以动物命名的地方。这里距县城不足五十里,不算太远但也偏僻,没有入开发者的法眼,才有幸将这些原生态的景致很好地保存了下来,只是豺狼虎豹似乎难逃劫数和宿命,已经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只是偶尔能听乡人们说起,谁谁谁又打了只野猪,谁家又吃上了叫不出名字的野味。

  山上还有一处奇观,说是奇观,其实是一块奇形巨石。巨石分为上下半身,上半身是一块椭圆形大石,下半身是一块柱形大石。巨石下面是陡峭的崖壁,狮子山没有为山九仞,崖壁下面自然也不是万丈悬崖,但也凶险异常,一个不小心足以将人摔得粉身碎骨。巨石就这样一上一下地屹立在狮子山顶已过千年。乡人们将此石唤作是帝官石,这帝是三国时候蜀国皇帝刘备,这官是蜀相蒋琬。蒋琬乃零陵湘乡人,少以才学武功闻名于郡县。据传,东汉末年的某年某月某日,刘备与蒋琬高坐巨石之上,捻须对弈,高谈阔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手起惊风雨,子落泣鬼神,狮子山下的万家冲里则正有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战得浑天黑夜,厮杀声叫喊声响彻云霄,可谓是惊天动地。史实无从考证,但乡人对先人的崇拜敬重之情可见一斑,帝官石俨然成了山冲旮旯里的不朽传奇。

  我没有爬上帝官石去感受捻须对弈、指点江山的壮志豪情,而是到山上的万安寺走了走。万安寺是座名寺,在《倚天屠龙记》里,元大都城西就有座“一如内廷之制”的大圣寿万安寺。只是此万安寺非彼万安寺,但这寺名却也果真有些缘故。据说以前这里有个万安乡,逢年过节祭拜祖先时,总听祖父念念有词地念道:“长沙府湘乡县归德九都万安乡新阳里上马宝半边街……”之类的话,我想,或是寺因乡而得名,抑或是乡因寺而得名,足以说明万安寺之名由来久远。但这些并不重要,在乡人们眼里,万安寺是的的确确福佑了一代代乡人。可惜的是,这座古刹在“文化大革命”时被付之一炬,后来乡人们四处奔走募捐筹钱,出工出力,得以重建。而今,帝官石正与山上的万安寺一道,接受着方圆十里的乡人们的敬意,读书人顶礼膜拜,追逐功名利禄,平民百姓焚香列拜,祈盼富贵平安。

  山脚下的万家冲以前没有水库,也没有姓万的人家。万家冲属于丘陵地区的平原,穷乡里的沃土,一马平川,说曾是蜀汉古战场倒也贴切。乡人们聚居于此,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灯火阑珊,站在狮子山上往下眺望,只见山冲里万家灯火通明,就像满天的繁星,灿若星辰,万家冲由此而得名。

  再边远的山冲也有往事。孩提时,就常听老人们谈起,但到现在已经记不太真切了,据说万家冲也有与辛亥革命热潮有关的故事,故事里有革命党、起义、失败、杀戮、逃离等关键字眼,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场面惊心动魄,人物真实感人。老人们就是这样,即使自己没有亲眼目睹,更没有亲自参与,但聊起与自己或与周边有关的历史点点滴滴,谈起来总是津津乐道,说起来总能绘声绘色,犹如身临其境。

  万家冲已经没有了万家灯火,冲里的老老少少都搬离了。有的人故土难离,或三五十里,有的人背井离乡,天各一方,从此没有了交集,生老病死都在另一个地方。祖父属于故土难离之人,举家上下只搬离冲里不到两里地,就在冲旮旯口的半边街屋堂。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乡情难舍,祖父终其一生没有走出山冲,他用一生守护着他的家园,父亲则坚持父母在不远游,在祖父有生之年内没有离开故乡半步。我相信,离开万家冲的祖辈父辈们的情感是一样的,万家冲是他们心中永远的家。

  现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百亩水库,静谧地躺在狮子山脚下。狮子山上云蒸霞蔚,仙雾缭绕,山下的水库湖水荡漾,碧波粼粼,山青水绿,山水相衬,遥相呼应,倒也相得益彰,更难得的是万家冲水库灌溉了下游的千亩良田,也让祖辈父辈们的迁离有了意义。

  乡人为故乡作了一副楹联:“听暮鼓晨钟,观云来云去空渺渺,衡岳上方有雄狮伏地;望仙山琼岛,看日出日落自年年,褒忠灵麓育烈马胜天。”

  穹顶下的故乡,绝美空灵,古朴实诚,实诚到一眼望去就能抵达灵魂。

张武强,湖南湘乡人,现供职于湖南省长沙市天心区编委办,长期从事文秘工作,喜欢写性情文章,结率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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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武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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