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马哈/摄

春天，一株玉兰（外三首）

作者丨马质彬

起初，还是一群

尖锐的武器，威胁天空

被春风亲吻过后

就绽放如同火焰的翅膀

在枝上颤抖，做着飞向云朵的

柔软、闪烁的梦

花瓣的影子缓缓降落

在树下来来回回。到黄昏

暮色渐浓，它们

借着掩护爬回树上

卸去思虑的重量，决定

与春夜成为一体。这一株玉兰

在无人瞧见的暗处

温和地、微微颤抖

枝头的花瓣，寂静

像庄重的杯盏，但准备的却是

为明天的泪水……

柚子树

从蓓蕾到花朵，从花朵到初果

在本质上都历来是讲究的：

各种谨慎的香气，倾向于禁欲的色彩

叶子的言语都是讨巧的浅唱低吟

如果起了一丝的骄傲情绪，就应当

扯落一片叶子以惩罚自己！

一天天比照着朝阳和落日

临摹自己果实的、企图完美的一个圆球

夜里总是高度紧张的时候——

一切都只能凭借继承的记忆

以及自己虚构的勇气决心。头顶

游走的月亮固然可以轻佻地圆缺变幻

但他告诫果实们不可模仿

在充满诱惑的黑暗里，他们

既要杜绝妄想梦游，又要

均匀分布水分，还要避免蚊虫侵犯

然而，当深秋降落，当雨水清洗过后

他在水中的倒影看清了自己：

一颗颗柚子，竟然都无法克服地心引力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形状上就开始下坠

成为偏差的梨形！三个季节

累积了一个泄气时刻，那一刹那

不等冷风摇撼，沉重的果实们便掉落一地

后来种植者们总结经验：

“土壤疏松为好，孔隙率应适宜

不可近水栽种……”

蘑菇们

黑夜曾用沉默恐吓他们，效果却不明显

他们甚至不惧怕思想的电击

坚持着坚硬的梦，到时就发射孢子的炮弹

表示反抗！而安静下来之后

他们时常假装一个局外人，不断地向自己说话

从不重复，而自己又从不回答

只是听说有一面能照彻深处的镜子，需要躲避

于是在此之前，他们自行撑起伞盖

从此后就该控制身高了，为了隐蔽

也为了万一起风，在风中保持平衡

但毕竟，这样无意间把天赐甘霖也一并拒绝了

后来的许多夜里，他们自行出发去寻找湿润

世上当然不明白，一早起来山林中

竟那么多变迁。于是试着编出完美的解释——

那些鲜艳的蘑菇，是毒蛇的口水滴下产生的

而那些可朴素、可食用的

是大雁的叫声落下生成的……

含羞草

你喜爱理性的血液，甚至是

一种固执的协调的美丽

将羽毛一般的叶子一一对称

羞涩和礼貌也要严格对称

当叶子聚拢，淡粉色、圆球形的花朵

是面对世界的同时的热情

但在深处你厌恶思想的指南针

——只迎接所喜爱的清风、日光

拒绝哪怕是温柔的月光、雨水

阳光下，你扇动翅膀一般的

绿色的、光亮的叶片们

想要起飞去追逐那群白云。然而

瞬间，却又被自己扇起的劲风惊动

把所有叶子全都聚合

等再舒展观看时，黄昏环绕

那些云朵早已远去

多少次我假装是一阵清风靠近你

却始终不能掩盖自己尘俗的浊气

——谁可以告诉我，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