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川边地笔记

文/谭谈

来到邻村赶街子

我们村的隔壁，就是下作邑村。下作邑有一个圩场。每逢农历的初二、初九、十六、二十三，就是圩场开集的日子。这里的人称赶场、赶集，叫赶街子。想想，也挺形象的。集市，就是“街”啊！

没有开集的日子，这里是一个很宽广的大地坪。一到集日，硕大的广场，就演变为火热的闹市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是货摊。且分工明确，功能齐全。家禽家畜、日用百货、花卉盆景、五金日杂、糖果食品、床上用品、鞋帽衣袜、鱼虾水产、各类蔬果……生活所需的各个门类，应有尽有。平日宽广的地坪上，耸立出一个个遮阳棚，形成一条条有规有矩的“街”来……

这一天，周围村寨的人，开着大大小小的农用车、家用轿车、电动摩托，背着极具民族风情的竹篓，赶来采购自家所需的物品了。圩场上，人山人海。熟人相见的问候声，摊主揽客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从我们居住的小院出来，沿着从苍山流向洱海的山溪，走到下作邑村的集市，我算过，有4800多步。一个来回，加上在集市上游走选货所走的步子，就大大突破“日行万步”的目标了。

今天，是下作邑村集市农历2022年的最后一场大集了。前来赶街子的人特多。挤不开的人，看不尽的货。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要购买年货啊！只要你心里想到要买的东西，在这里都能找到。

我首先购了两个大饼，每个3元。我当作早餐。每餐半个大饼，一碗玉米稀饭，佐以豆豉辣椒，就很满足了！

在苹果摊前，摆有外地苹果和本地苹果，外地的，品相漂亮，5元一斤。本地的，样子丑些，4元一斤。我品尝过。它虽然丑些，但味道好。而外地的，虽好看，却不大好吃。这就如同一些人，有学历，有文凭，履历上看起来很漂亮，却没有实际的本事；而有些人，学历不高，文凭很低，却很能干。如果你在某单位主事，或者自己创业，你是要无文凭有本事的人，还是要有文凭却无本事的人呢？……我最终选购了不好看却好吃的本地苹果，而我老伴选了好看却不怎么好吃的外地苹果。

我来到了水产区，看到一个大木盆里，拥拥挤挤游动的泥鳅。实是招人爱。平生以来，白辣椒煮泥鳅，是我的最爱，也是我的拿手菜。于是我停下了脚步。然而，挤在这里买鱼、买虾的人很多。女摊主手忙脚乱，忙不过来。我只好自己动手，拿起旁边网泥鳅的网子，网了一网，摊主接过一过秤，叫道：24元。我用手机扫码付了款，提着泥鳅，又往其他的功能区走去。

接下来，我选购了魔芋豆腐、炒蚕豆、青菜、豆芽菜等几样。手机上显示，共花了73元。

我们四口人，游居在这个白族农家院里，每天的生活费用，只要六七十元。应该说是不高的。但是，你不知道，我们用在“住”的方面的费用，却是一个不菲的数字。我们租住的小院，是一个主人盖了新居而废弃不用的农家院。我女婿将它租下来，租期20年。租金前10年为16.8万元。后10年为18.8万元。然后花了40多万元改造装修。我的老友魏文彬为我算过，每个月合3300元。每天110元。这样看，也不太贵。然而，每年我们只使用5个月。这样，每个月就是七八千元了。每天呢？你算算，“住”是“吃”的多少倍呢？这些多出的钱，是用在买这里的气候，这里的环境，这里的空气啊！“贵”就“贵”在这里啊！

有一年，我们在海南一个老人游居中心过冬。包吃包住，每人每天100元。四口之家，每月约12 000元。我们这个院子，按每年5个月摊，每天也就400多元。但我们这是一个院子，有小坪，坪里有青梅树，活动空间很大。住房也有四个带卫生间、小厅的卧室。另有阁楼、大客厅、厨房、餐厅等。是能住下十几个人的。那个阁楼，做成榻榻米，如果供军队宿营，是能住下一个班的。而且住在这里，有自由度，有当家做主的感觉，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赶了这场街子，到家一看，走了10900步，超额完成了今天走路健身的任务，而且，也采购了自己的生活所需。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说走就走到了攀枝花

回到这个小院，三四天了。该清扫的地方清扫了，该整理的东西整理了。休眠了好几个月的小院，又清丽明亮起来，又生动活泼起来。

一个晚上过去，从北方的小年，跳到了南方的小年。农历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吃过早饭，女婿在朋友处得知，离我们住地不远的丽江市永胜县的热河村，有一个温泉山庄，我们去那里泡泡温泉？

我们一口应允。于是说走就走。带上一暖壶热茶，就出门了。

小车开出村来，上了大丽公路，一路西去。约莫两个小时，只见路边一块指路牌：热河红温泉山庄。我们拐上一条下山的水泥路，只见山谷里有几栋亮眼的建筑，渐渐地就看到，一片芭蕉林中，有排列整齐的遮阳小棚，里面是一个一个的温泉小池。中心地带，两个大泳池，盛满清亮的温泉水。此时来泡泉的人不多。办妥手续后，我们就跳入了大泳池。刚下水，觉得水很热，一会儿就适应了，感觉挺惬意。在大泳池游了一会儿，我们要的小泡池的水也放满了，于是我们转入只供我们一家四口泡澡的小池子，我半躺半坐地泡在池里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温暖……

约莫半个小时，全身就冒汗了。身子也有点发软了。不能再泡了，再泡就会虚脱。于是见好就收，就从温泉池里爬了出来。

推荐我们来泡温泉的友人还告诉我们：温泉山庄对面，有一个农家餐馆，专做野山药炖鸡、炖排骨，味道绝了！我们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品尝美食的机会。很快就走进这个不显眼的路边小店。精明的老板对我们说，本店专做一样菜：本地野山药炖本地土鸡，或排骨。已做了30年。用高压锅大约要20分钟才能炖好。你们先到楼下用温泉泡泡脚，或者洗一个温泉澡，免费。

这时我们才发现，这个小山村里，温泉遍地流。小店的水管里全是温泉水，洗什么都是暖暖的地下温泉水……

从温泉山庄出来，本该返回我们的小院了。可是路旁的一块牌子却又吸引了我们的目光：攀枝花，178。从此地去攀枝花，只有178公里了。两年前，我就和老友罗先生策划过，要去这个20世纪60年代中叶在国家大三线建设的战略规划中崛起的钢铁新城，如今的那个冬不冷夏不热的康养胜地去看看，去选一个合适的住处，结伴去过一个严冬或苦夏。去年，我还托四川和攀枝花的朋友，联系了一处旅居的住所，准备去过一个冬天。临行时，多地又散发疫情，加上那时候，从我们居住的大理去攀枝花，要十来个小时的车程。就是这诸多原因，使我们没有成行。没有想到，最近一条新的高速公路开通，使这两地之间，变得这样近了。

“干脆去攀枝花看看！”我对驾车的女婿说。

于是，我们的车，直奔攀枝花而去。这真是说走就走啊！

20世纪60年代，我们的国家根据当时的国际形势，有一个大的战略布局：加强大三线的建设。于是，沿海发达地区的工厂、学校，纷纷西迁。国家的一些新的建设项目，也纷纷落地大山区。贵州的六盘水，四川的攀枝花，湖北的十堰，湖南的怀化……一座座新城崛起！攀枝花，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走进国人的视线。攀枝花于我，还有另一个原因，使我牢记于心。20世纪80年代，我的一位在湘中某城任市长的朋友，在党的干部交流任职的安排下，被调到攀枝花去任市长。恰在这时，他父亲身患癌症，他不忍心在这样的时候离父亲远去。而这时，从北方某省交流来湖南接替他的人，已在路上了。他只能让出职位，后到省里的某厅做一个副职。他是一个挺有潜质的人，能力和水平超群。后来，他做了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省委常委。而后去到北方某省任省委副书记、中原大省任省长、某自治区任区党委书记……创造了他精彩的人生。

很快，一个叫攀枝花西的服务区就在我们面前了。车子要加油，我们也要方便。于是来到服务区，稍做停留。

现在，高科技方便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在车上，女婿用手机搜到了一处满意的民宿。下午三点多，我们的车子直接开进了这栋公寓楼的地下车库。按照主人提供的密码，进入了一套复式住宅。

直到这时候，我们才发现，自己这种说走就走太随意，许多日常生活离不开的东西都没有带。比如手机充电器，比如……尤其要命的是，我这个糖尿病人每顿要服的药，也没有带。

我们走上街来，首先是找药店。攀枝花是一座比重庆山城还“山城”的山城。城在山上，山在城里。下楼就爬坡。街道沿坡而上。我不时抬头前望，只见一条碧绿的河流，在山下，在城下，在一片高高矮矮的楼宇下流动。河岸两边，一丛接一丛的三角梅，一树接一树我叫不出名儿的花朵，在枝丫上开得十分放肆，把大河两岸渲染得十分灿烂。夕阳下看去，美丽极了，生动极了。攀枝花，是一座四季鲜花盛开的城市，也是我国唯一以花命名的城市。人们形象地描述它：花是一座城，城是一朵花。以前，我不知道这攀枝花是什么花，最近才在网上搜到，攀枝花，就是木棉花。对木棉花，我真是太熟悉不过了。年轻时在南海前线当兵，与英雄树（人们对木棉树的尊称）木棉树终日厮守。据说，当年这个地方就是因为有一棵很大的攀枝花树，村子才叫攀枝花村。后来，新中国的大三线建设，使这个村，变成了一座大城，一个省辖地级市！

漫步街头，不时举眼四望，只见耸立在金沙江两岸山头上的一片片楼宇，一座座厂房，一个个烟囱，一杆杆线塔，生动地彰显出这座工业新城蓬勃的生命力！

需要的药购好了，需要的充电器也找到了。这时，女婿又从网上查到，从这里去西昌很近了，只有两小时车程。何不干脆再到我们国家的这座卫星发射城去看看？

看来，我们明天，又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米易的冬阳

我们说走就走的旅行又开始了。

从攀枝花去西昌，要途经米易县。米易是攀枝花市所辖的一个县。在四川这个人口大省里，攀枝花大概是四川省辖地级市中人口最少的，户籍人口只有一百零几万。而米易，是不是四川人口最少的县呢？或者是之一呢？常住人口才区区二十来万。前两年，我们策划来攀枝花过冬或夏，是奔着它康养胜地的名声来的。而攀枝花康养胜地的名声，是靠米易争来的。攀枝花是钢城，是煤城，是工业新城。粗放式开发的年代，这里是付出了牺牲环境的代价的。而米易，却躲在这工业新城之外，没有失去它天蓝、水碧、山青、气净的本色。它地处雅砻江与安宁河交汇之处，是南亚热带干热河谷立体气候，年平均气温20.5摄氏度，日照长达2700多个小时。拥有得天独厚的光热资源。县城海拔1100米，人口集中居住区平均海拔1300米左右。全年无冬，秋春相连。全县森林覆盖率达64.3%，空气优良率达99%。一年四季温暖如春，一年四季瓜果飘香，一年四季空气清新。是一个海拔高度、温度、湿度、洁净度、优产度、和谐度六度完美结合的地域。这里是我国“南菜北运”的重要基地。两江相汇，又串联着普威、海塔等六个很大的山间盆地。当我们的车子驶入米易地段，扑面而来的，是平坦开阔的田野，只见连片连片的塑料大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棚里全是一人多高的西红柿树。公路上，一辆一辆的农用车，载着红灿灿的西红柿，往收购站运送。那一个个鲜活的红果果，在眼前闪动，实是招人爱。老伴说，说不定我们长沙菜市场的西红柿，就是这里运去的呢！

我们这次临时起意来到米易，有两个目的：一是参观一个傈僳族梯田景区，二是考察一处老年康养中心。女婿在网上搜到景区的地址。于是我们在导航的指引下，直奔景区而去。

车子，朝着一座高山奔去。这些年来，我们国家对农村公路建设，是下了血本的。这里上山的公路虽然坡陡弯多，但平整开阔。且全是油砂路面。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不知拐过了多少弯，爬过了多少坡，终于来到了这个景区。景区气派的山门上，几个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傈僳族祖居圣地。不要门票，只收5元停车费。停好车后，我们迫不及待地往景区走去。硕大一片山坡，或窄或宽的水田，一层一层依山铺排而下。已是深冬，田里的水稻早已收割。而一条一条的水流，仍然沿着一条一条的沟渠，从山顶往下流放。每块田地里，都得到了山水的浸润。这是大自然馈赠给这个民族的礼物啊！这里的先民，抓住了山水自流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开垦出这片令人振奋的梯田。抬头看去，对面的山坡，也很是壮阔，却不是梯田，而是梯土，也许是没有山水自流的条件。如今，这片梯田，除了依然供给人们生产稻谷等农作物以外，又有了新的身份：风景区，它给外地的游人以美的享受，也给这片土地的主人丰厚的收益！景区里，除壮美的梯田风景外，又呈现出另一种人文风景：道路两旁，一个接一个的小货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傈僳族的民族特产，穿着亮丽的民族服装的傈僳族妇女，坐在摊前叫卖。你能说，这不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吗？

壮美的梯田，是傈僳族先人留给后人的财产。而这些土货特产的小摊，是我们这个时代带给这里人们的福利啊！国家繁荣了，人们富有了，才有这旅游的兴旺啊！

傈僳族，是一个十分厚道、纯朴的民族。他们不乱喊价，不欺生，做生意实实在在。我看到一个傈僳族妇女摆放在路边的刚刚挖出的芋头，问她多少钱一斤。她答：2元。我掏10元钱，购5斤。一过秤，有6斤。应该付12元钱。但包里只有1元小票了。我把这1元小票给她，并拿出两个芋头。她把小票退我，并把我拿出的芋头又放回我的袋里，提给我。我们买的生姜，每斤只要2元钱。在一个农家乐吃午饭。店里只有一个小伙子，厨师、服务员都是他。他对我们说，他什么都是现做，所以需要40分钟才能做好，而且只做一样，就是一个铜火锅，什么菜都放火锅里。我们坐在他的小院，晒着暖暖的太阳，剥着他摆放在桌上的葵花子，聊着天。小院十分洁净。一排架子上，挂满了农家腊肉，飘逸出浓浓的农家气息。40分钟后，他准时把菜端上来了。硕大的一个黄灿灿的铜火锅，里面盛满了乌鸡、腊肉、肉丸、山药、土豆、酥肉……上十种食物。每一种都十分扎实。这么大一锅，只收了我们200元钱。

在这个傈僳族梯田景区，我们养了眼，也养了胃。这里虽然山高，但在太阳照耀之下，非常非常温暖。游客们一个个都脱去了外衣。

从这座高山上的梯田景区下来，我们又到县城边的一个老人康养中心看了看。那年准备来攀枝花过冬时，有朋友就向我们介绍过，攀枝花最好过冬度夏的地方在米易。看来真不假。过去，米易交通不便，所以知道的人少。年前，一条从成都到昆明的高铁开通了。米易设有一个站。听说高铁一开通，从成都到这里只要三个多小时。成都人都到这里购房了，把这里的房价一下就拉上去了。

我们这次米易之行，一路阳光灿烂，温暖如春。米易没有冬天，没有夏天，四季都生活在鲜花盛开的春天里。

一路向前到西昌

我们从大理白族村寨租居的小院出来，开始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第三天下午4点多钟，终于到达了西昌——这座川西高原小城。

西昌对于我女儿女婿他们，是有魅力的。魅力的所在，就是它是一座我们国家的航天城。多年来，每当电视新闻里报道，我们国家的卫星从这里送上天，他们就心动，就想有一天自己能来到这里，探视一下这个神秘的地方，见见那火箭发射塔……眼下终于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西昌，于我，却是旧地重游了。记得20多年前，四川的朋友邀请我来参加一个创作采风活动，也是1月，听说这个地方是高原，且紧挨着西藏，我担心很冷。四川的朋友说，你误会了，那里的冬天，比你们长沙好过。这话真不假啊！那天，下了飞机，坐上前来接我们的车子，往城区驶来。只见道路两旁，灿烂的阳光下，一个一个的花坛上，三角梅开得十分放肆，像一张张美女的笑脸，在我们面前掠过。

我在心里默数，此次是自己的第四次西昌之行了。凉山，由于其独特的气候等自然条件，种出的烟叶，特别优质。在国家扶贫大决策的支持下，国家烟草总公司选择在这里建设烟草种植基地，带领这个贫困山区的人们种植烟草，用烟草产业脱贫致富。八九年前，国家烟草总公司联手中华文学基金会，邀请一批作家来到这里采风。我是那次采风活动参加者之一。那一次，我们跑了五六个县。在田头，在村寨，我们倾听许多驻村干部介绍情况，也与不少当地村民交谈。我们看到的是一张张逐渐摆脱贫困后的村民开心的笑脸，听到的是村民致富后喜悦的心声。从此，我的心也与这片土地贴得更紧了。电视上，只要是报道这里的新闻，我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认真地看。前年，当看到凉山州整体脱贫了，我真是由衷地高兴。

西昌，是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州府，一座美丽的小城。它傍着邛海，靠着泸山。与云南大理一样，苍山为大理城增色，洱海为大理城添秀。而这里的泸山，是西昌城雄伟的形象。这里的邛海，是西昌城美丽的面容！每一次来，我们都住在邛海边上、泸山脚下的酒店。出门是美丽的海（实为湖），推窗见雄伟的山。有一次，我在这里生活了半个月。每天晚饭后，我走出酒店，沿着邛海边十分规整的栈道，惬意地散步。开始是散步赏景，住久了，就是散步健身了。

早餐以后，女儿、女婿和老伴，他们迫不及待地往卫星发射基地参观去了。去撩开那使他们着迷、令他们向往的神秘面纱去了。我因去过多次，就独自一人，来到邛海边，重温当年自己在这里散步健身的情景。年近春节，冬阳灿烂。邛海边的游人真多。凉山州刚刚举行过建州70周年的庆典。各种醒目的标语牌匾，四处可见。处处透露出这个民族对当下新生活的满足和喜悦。

前几次来，我都是坐的飞机，一着地，就是城。这一次，是自驾车，从米易县驱车而来，一路上，视野开阔，地势平坦。这哪是山地，分明是平原啊！只见田野上，全是塑料大棚。大棚里种着各种各样的作物。一杆杆高高的风力发电机，耸立在这平坦的田野之上。在湖南，这些风力发电机都是立在山头上的。这里颠覆了我的认知。几百里的平原上，数不清有多少这样的风力发电机。只见它们巨大的叶片，在不紧不慢地转动。这说明这里的风力资源丰富。那巨大的杆柱上，标着醒目的字：西昌风电。

入住宾馆后，我在手机上搜了搜，方知我们从米易来西昌，经过的是安宁河平原。它是四川省的第二大河谷平原。历史上这是一片富裕之地。可见当年彝族先民的智慧和目光。

西昌，白天，阳光灿烂；晚上，月亮美丽。素有太阳城、月亮城、小春城的美誉。新中国，又赋予它“航天城”的称号。它先后获得了国家森林城市、国家卫生城市、中国最优旅游城市的称号，是全国十座最美古城之一。

这座古城，虽然来过多次了，总感到有品不完的味，看不腻的景。这一次旧地重游，也觉不虚此行！

路边小店过生日

告别西昌，返回大理。小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很快，就到了我们出门时在那里泡温泉的热水村了。

那天，在热水村的路边小店，那顿野山药炖排骨的味道，留给我们的印象太深刻了。看看时间，已是上午11点半，是午饭时刻了。何不到那个小店，再来一顿土鸡炖野山药呢！

开初，我的这个提议，女婿女儿不同意。因为这一天，是我老伴74岁的生日。他们觉得，到路边小店过，太随便了，太不隆重了。

“随便的，有特色，记忆就深刻；隆重的，没特色，则很难让人记住。”

我这么一说，大家都同意了。于是我们从这里下了高速，直奔那家叫热河朝阳野山药饭店的路边小店而去。

我们是第二次光顾这个小店了。小店老板，那个精明的农家汉子认得我们了。“今天是吃排骨炖山药，还是土鸡炖山药呀？我们这里就只搞这么一锅菜。”

女婿答：“上次是排骨，这次来只土鸡。”

“行！”接着，他就领着我女婿，来到他的鸡笼前。笼子里，关着上10只乌鸡。老板说：“你自己挑。”

挑好鸡，一过秤，三斤六两。鸡要临时宰杀，比炖排骨的时间要长些。想起上次在这里吃排骨炖野山药时，老板要我们先去温泉泡个脚，或者去洗个温泉澡，免得难等。一切免费。上次因为我们刚刚泡过澡，就没去。这一次，应该去体验一下这里的免费泡脚了。

从小店屋边一个台阶很高又很陡的地方走下去。底下有一排小棚，安有水龙头，打开就是温泉水。而泡脚，则只能在平日清洗衣服或者拖把的水泥小池中进行。

于是，我们把那一天到晚长放水的一根管子移过来，又用放在一旁的一块毛巾，堵住池子的出水口。不大一会儿，池里就有半池水了。池子旁边备有小凳。女婿先脱鞋袜，把脚放进池子中去。我们跟着也脱掉鞋袜，将脚放入池中……这样泡脚，似乎太原始了，太土了，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情趣。

刚下水，觉得水温热了些。泡了一会儿以后，感觉越来越美妙。温泉中含矿物质多，水感滑滑的，还有一股硫黄味。懂行的人说，这才是上等的温泉。

我们泡过脚上来，老板说，你们的菜，还要十来分钟才能炖好。我便从这个小店走出来，四处去看看。只见这一条公路边，好多家小店，排成了一条长街。每个小店旁边，都建有一个停车大棚。棚前棚后，三角梅和一些我叫不上名来的树，开着红艳艳、黄灿灿的花朵。车棚里的车子，各式各样，有粤字头、沪字头的，有川字头、渝字头、浙字头的，甚至还有京字头、鲁字头的。天南海北，相聚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自然，他们都是一些自驾游者。这是一道风景，一道新时代华夏民族富裕兴旺的风景。如果包里没有“底”，能这样惬意地开着车，四处去饱览祖国的山河胜景？

抬头望望这个山谷。一些气派的建筑前，茂密的芭蕉林里，红火的三角梅花丛中，隐藏着供人游泳的温泉大泳池，和不计其数的专供一家人泡澡的温泉小池子……温泉，大自然的馈赠。千百年来就在这里流淌。过去，却没有给这里带来富裕。只有到了当今时代，在党的政策的支持下，热水才变成了产业。这个千百年的穷村今天肯定是变富了……

一大盆乌鸡炖野山药端上了桌。我们一家四口，围坐到了桌边，这个路边店的生日宴席开始了。我们举起碗来，以鸡汤当酒，祝贺老伴儿生日快乐！

上次的排骨炖山药，只花了112元。这次乌鸡炖山药，也没有超过200元。然而，在这么一个有特色的地方，用这么一种特别的方式为老伴儿过生日，我想，这在老伴儿的人生旅程中，兴许是一道令她难忘的人生风景！

把没有吃完的乌鸡炖山药打上包，我们登车返程了。这里离自己租住的小院不远了，一个多小时就到。坐在车上，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自己命好，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遇上了这么好的时代！国家富强了，民族强大了，人民富有了。自己也不为钱发愁了，说走就走，游览祖国的名山胜水，过上了这样惬意、温馨、丰富的晚年生活。真是令人满足啊！猛然间，心中涌出总书记的那句话来：“江山壮丽，人民豪迈！”

谭谈，1944年生，湖南涟源人。先后担任湖南省作协党组书记、湖南省文联主席、中国作协副主席。主要作品有《山道弯弯》《风雨山中路》《山野情》《谭谈文集》等，共计500余万字。《山道弯弯》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