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三年一届的湖南艺术节是“艺术的盛会，人民的节日”，集中展示全省文化艺术事业发展的最新成果，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今年第八届湖南艺术节复排传统经典剧目、新创小戏小品展演，以及首届全国小戏小品展演均由长沙市承办。长沙，作为“文艺湘军”的中坚力量，一直致力推动湖南文化艺术事业的繁荣发展，展现长沙艺术创作的创新活力。

为充分发挥文艺评论的价值引导作用，推动文艺创作良性循环，长沙市艺术创作研究院将聚焦第八届湖南艺术节和首届全国小戏小品展演情况，持续推出一系列文艺评论和理论文章。欢迎大家踊跃投稿。（投稿邮箱：cssysyjy@163.com）

审猫审出人间情

——评湖南省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审猫》

本文对湖南省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的《审猫》进行了较为全面评价。其一是分析其剧本主题与戏剧结构，该剧以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的空巢老人问题为切入点，遵循戏剧结构理论，围绕“猫吓鸟”展开系列行动，构成完整故事。其二是探讨人物塑造与导演处理的艺术价值，演员通过戏曲技术技巧刻画角色，导演巧妙构思舞台调度与节奏。其三是舞台美术方面，风格简洁质朴，通过简单装置组合呈现核心内容。最后阐述《审猫》在探索花鼓戏艺术发展中的作用和价值，包括题材拓展、表演风格传承创新等。

关键词：花鼓戏《审猫》；空巢老人；戏剧结构；人物塑造；舞台美术。

湖南省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的《审猫》是一部具有人文关怀的优秀艺术作品，它以人口老龄化这一社会热点现象为切入点，如同一把锐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了空巢老人的生活状况、情感需求以及面临的各种问题。借助“审猫”这一看似荒诞却又充满趣味的情节，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人间的真情实感。“据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26402万人，占18.70%，预计2025年该年龄段人口将突破3亿，2033年突破4亿，2034年达到4.87亿的峰值。”从数据中呈现出空巢老人这一特殊群体日益庞大，如同一座亟待关注的冰山，其隐藏的问题和情感需求需要社会给予高度重视。“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该剧以诙谐幽默的方式艺术化地展现社会现实热点话题——空巢老人的生活，恰似一阵温暖的春风，从“审猫”中吹出了人性的光辉与温暖。

一、剧本主题与戏剧结构

戏剧结构对揭示主题思想具有关键意义，它是戏剧作品的骨骼框架，支撑着整个故事的发展。清代剧作家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提出“立主脑，密针线，减头绪，脱窠臼”的理论。同时，“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强调戏剧结构应具有完整性，包括开头、中间和结尾，且各部分之间要有紧密的联系。”《审猫》全剧事件清晰，紧密围绕“猫吓鸟”展开一系列人物行动，如寻猫、追凶、审猫、诉情、训猫、救猫等，这些行动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链条，全剧开头从日常喂猫行为切入，过渡到因猫吓到鸟引发一系列冲突与和解，最终矛盾解除，结尾人物情感得到升华，符合戏剧相关理论所强调的结构完整性。该剧深刻反映社会老龄化现象，审视老年人之间的人际关系与情感需求，以喜剧形式倡导社会给予老年人更多关爱，不仅要老有所养，更要老有所乐。它像一位深情的使者传递着社会对老年人的关怀。《审猫》的两位主要人物均为空巢老人，子女不在身边，只有依靠养宠物缓解孤独。剧情因猫吓到鸟这一事件展开，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最终两人相互理解，化解冲突矛盾，如两条原本各自流淌的小溪，最终汇聚成一条温暖的河流。

全剧一方面呼吁社会关注老年人的生活和困难，给予更多体贴，因为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另一方面，也展现了老年人的生活可以丰富多彩，他们可培养自身兴趣爱好，参加丰富的文艺娱乐活动，多与朋友、邻居交流互动，分享生活乐趣，体验人间复杂而美好的情感纽带。这就像为老年人打开了一扇通往多彩世界的大门，让他们在暮年也能绽放出绚烂的光彩。作为戏曲小戏，《审猫》的戏剧结构清晰，紧密围绕“猫吓鸟”展开一系列人物行动，如寻猫、追凶、审猫、诉情、训猫、救猫等。这些行动如同一串精美的珍珠，串联起整个故事。

寻猫：寻猫以日常喂猫行为迅速切入剧情，接着围绕找猫展开行动。在找猫过程中，诉说对猫的特殊情感和陪伴作用，因孤独引出街道主任介绍的喜欢养鸟的赵老倌。借寻猫交代重要规定情境，如介绍赵老倌的人物身份，为其上场及后面救猫做铺垫。这一过程就像一场巧妙的序曲，为后续的故事奏响了前奏。从戏剧结构的角度看，寻猫这一环节起到了设置情境、引入人物的作用，符合戏剧结构中开头部分的功能要求。

追凶：赵老倌一上场便怒气冲冲，快速交代剧情，人物带着事件上场，引出因“猫吓鸟”前来追凶。他让王娭毑看百灵鸟，王娭毑一开始误以为是赵老倌带的见面礼物，后又以为是爱猫的同道中人，两个误会形成巨大反差，一个因猫生气，一个因猫开心，产生喜剧效果。这种反差就像黑与白的对比，强烈而又鲜明，瞬间抓住了观众的眼球。从戏剧结构的角度看，追凶这一环节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增加了故事的冲突性，是中间部分剧情发展的重要环节。

审猫：进一步推进剧情“解扣”，赵老倌追凶而来，王娭毑要猫与鸟当面对质，随即开始审猫。一问一审，妙趣横生，人物行动层层递进。这一情节如同一场精彩的法庭辩论，充满了紧张与刺激。从戏剧结构的角度看，审猫这一环节是剧情发展的关键节点，它进一步深化了冲突，为后续的情感交流和矛盾解决奠定了基础。

诉情：赵老倌只身一人全靠百灵鸟陪伴，王娭毑感同身受，也诉说起自己的空巢生活。此时，两位老人的情感如同两条交织的丝线，开始慢慢融合，展现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从戏剧结构的角度看，诉情这一环节开始了情感的交流和融合，是从冲突走向和解的重要过渡阶段。

训猫：赵老倌气走后，王娭毑能充分理解百灵鸟对赵老倌的意义，于是开始训猫。这一举动体现了王娭毑的善良和对赵老倌情感的理解，就像一朵温暖的花朵，在寒冷的冬天里绽放。从戏剧结构的角度看，训猫这一环节体现了人物情感的进一步发展和深化，是情感和解过程中的一个重要步骤。

救猫：王娭毑发现猫开始打摆子，赵老倌一看判断出猫即将分娩，随即开始接产。他也能理解猫对王娭毑的特殊意义，百灵鸟也重新开始鸣叫，从赔鸟转变到陪看电影，矛盾解除，成功解扣。这一过程就像一场紧张的救援行动，最终迎来了在前一段中提到的戏剧结构的完整性要求。从戏剧结构的角度看，救猫这一环节完成了矛盾的解决和情感的升华，是戏剧结尾部分的关键环节。

二、人物塑造与导演处理

戏曲是“角”的艺术，一部成功的戏曲作品离不开演员对人物的刻画和处理。这部小戏从人物塑造和导演处理上均从人物出发，充分利用戏曲的四功五法，将角色呈现与花鼓戏特色相结合，用戏曲技术技巧展现人间真情。

人物塑造要处理好技术与生活的关系。两位主要演员对主要角色的刻画运用了多元化的艺术手段来体现老年人之间复杂的情感。戏曲塑造人物是在体验人物的基础上，通过唱念做打等技术手段来表现人物。在《审猫》中，王娭毑为猫申辩，提出猫也有“猫言猫语”，兽言亦有兽语。例如：“‘它咪咪咪咪叫那是要吃的’……”，这段“猫之歌”表演抓住猫的形态，手、眼、身、步跟着音乐节奏“拟猫化”，唱出猫的性格和猫的语言，生动形象地表现出王娭毑热爱生活、喜爱猫咪的一面。演员既体验到王娭毑对猫的热爱以及她的空巢生活带来的孤独感，又能通过戏曲表演技巧准确地表现出来，符合阿甲先生的双重体验和双重表现理论。对于赵老倌来说，同样如此。他对百灵鸟的情感反映了他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孤独的抗争。演员在塑造赵老倌这个角色时，既要体验他的内心世界，又要通过戏曲表演技巧展现他的情感变化，实现角色的生动呈现。

导演利用舞台调度与舞台节奏审出真情。导演在处理《审猫》的舞台调度与节奏上构思巧妙，用多样化的调度和丰富的节奏展现人物情感。如在“审猫”这一情节中，将猫床架子、桌子及凳子作为舞台支点，在审猫的层层递进中，人物从坐着审到站着审、从平静的审猫到歇斯底里的审，过渡到诉情阶段，两位老人又调度到猫爬架里“抱团取暖”，整个舞台空间得到极大利用，同时突显人物在处理《审猫》的舞台角度与节奏上构思巧妙，用多样化的调度和丰富的节奏展现人物情感。坐着审时，赵老倌和王娭毑分别坐在大边与小边的位置上，人物造型上形成高低对比，节奏平缓推进；赵老倌对于王娭毑的强词夺理非常气愤，在双方的“叫板”——“哼”，音乐节奏与戏剧节奏加快，随即过渡到站着审；双方的较劲下互不服气，在对唱的形式下节奏进一步加快，人物在站着的基础上又向更高的位置调度，仿佛都想抢占道理的“制高点”，随即节奏在激烈紧张的过程中缓和下来，逐渐为过渡到诉情做准备；过渡到诉情阶段，两位老人又调度到猫爬架里“抱团取暖”，整个舞台空间得到极大利用，同时突显人物性格特点，营造出一幅夕阳暖秋的美好画面。

三、舞台美术

《审猫》的舞美布景简洁，并不力求还原真实生活场景，而是更为舞台艺术化的生活所服务。全剧的舞台装置非常简单，仅仅只有床架子、桌子以及凳子，在有限的舞台装置下不同变换组合形成新的语汇。三个装置可以通过剧情的发展和演员的舞台调度发挥不同的作用，例如：家庭的环境布景、呈现审案的公堂以及为猫接生的场面。不设置繁杂的舞台装置集中了观众对演员的聚焦点，既合理地控制了经济成本，又为剧情推进和人物情感表达起到促进作用。与此同时猫床架子、桌子、凳子也极具象征意义，这些物品象征着老人们的归宿和情感的港湾。

这部作品与张滴洋的音乐小剧《听见·梦南》的舞台装置相比，《审猫》的舞美装置更加简洁、质朴。《听见·梦南》采用了更加复杂的舞台装置和更多的特效元素，以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而《审猫》则侧重于通过简单的装置组合来呈现故事的核心内容，强调舞台空间的有效利用和演员的表演。这种简洁的舞美风格与花鼓戏本身的民间艺术特色相契合，更能体现出作品的接地气和亲民性。

四、《审猫》在花鼓戏艺术发展中的作用和价值意义

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题材内容的拓展与主题的深化。《审猫》将视角投向了社会老龄化问题，深化了对空巢老人这一人口老龄化的社会现象的讨论，通过细腻的情感描写和生动的故事呈现让观众更加深入地了解空巢老人的生活和情感需求。这种主题的深化是在反映社会文化的变化，也是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

第二，表演风格的传承与创新。在表演风格上，《审猫》既传承了花鼓戏的传统表演风格，如唱念做打、四功五法等，又在此基础上守正创新，使花鼓戏在保持传统特色的基础上更具现代感和吸引力，有利于花鼓戏在新时代的传承发展。

第三，社会影响的扩大与深化。花鼓戏不仅仅是一种娱乐形式，更是一种能够反映社会现实、体现人文关怀以及传递社会情感的艺术形式。《审猫》通过艺术作品来反映“空巢老人”社会问题，可以引起社会关注，从而推动社会发展。

（作者简介：刘思基，衡阳市艺术研究所戏曲导演，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研究生。曾在93师文工团和武警第二机动总队担任演员，作品荣获非物质文化继承奖、武警部队戏剧小品类一等奖、音乐类二等奖、曲艺类三等奖等多项荣誉。）

（以上图文转载于长沙市艺术创作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