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无谓

文/杨福音

晨云吐红日，晚风吹月升，四年一盘点，废画七八斤。有如此废品，真是得意。

推开画室玻璃双门，两方园正对东方。眼前无遮无挡，头顶万里苍穹。夜以继日，看月亮跟着太阳升起来，心也不免随之空旷辽阔。

搬家后第一件事是清画。住大塘四年，昏天黑地做工夫，画稿乱七八糟积如小山。原以为新做的画桌大，哪知搬过来一小部分，画桌里便塞得拍满。清理画稿是女儿燕来的事。她心细有条理还耐得烦。一张张左看右看，或大剪裁或小剪裁，人物山水花鸟分门别类一叠一叠码起来。然后齐齐整整塞进柜子。她记性又好，以后要拿，可随手取出。她还舍得丢，以前每搬一次家，她都要清出扎扎实实一两大袋子废画，撕烂丢掉，然后笑嘻嘻地埋怨我画得太 多。清理了三天，也只去了冰山一角。我有时真想停它一年半载，躺倒不干，还可节省颜料钱、纸张钱。但总归积习难改，何况不画画我还能干什么么呢？我总不能看着太阳月亮停在那里度日如年。

儿子冬冬说，像你这样光只画画，以画度日的人，如今世上怕也不多。

王平来了，问我画画时想什么。我说，不想，什么也不想。他说，比如想想怎么画啊想想怎么出新啊。我说，天天想出新，人要得神经。提笔便画，兴之所至，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而且心中无事，只是有一种满满的感觉。 这样一种情绪，会带绐我新鲜的气息，上可见东坡八大，

现时的心也在热烈的揺荡。就是这样，只要这样，一切就好。绘事乃微事，然亦有个微事的世界。绘事亦险恶，唯一意孤行，忘却来时路，风口浪尖即是机会。一切的想法都是画出来的，口说无凭，单凭口说，那只是捡了别个的。一天到晚的画啊画啊，里面就会藏点什么，就会出现点什么。你像小鸡一样在啄这个壳，天意也会像母鸡一样在外面啄。热脸伴热脸，机会一到，洞天石扉，訇然中开，突如其来，开出新路，余悸犹在，已喜在心头。记得在大塘，日日作画，偌大一块毡子，日日不得干，出生霉点朵朵，甚是败兴。一气之下，撤去毡子，就在桌上画起来。英雄危难，慌不择路。不其然，歪打正着，应了人人尽有光明在。从此，我不再用毡子了，也可以说是随着工具的简化，画风为之一变。

至此，叹曰：长无谓。西风着意，方可做尽秋声。

杨福音，1942年出生于湖南长沙。国家一级美术师。曾任广州书画研究院副院长、艺委会主任。2006年在长沙设立杨福音艺术馆。2008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大红袍”《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杨福音》，2012年中央电视台《大家》栏目播放杨福音纪录片《远方的寻找》。美术界认为，杨福音在中国画上数十年的探索和实践，提出反线描画法，不但继承了中国画的笔墨精神，同时开拓了中国绘画的新领域，对中国画的现代转型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从而诞生了一种新的中国画的美学风范。

出版有《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杨福音》《中国近现代名家作品选粹·杨福音》《杨福音画集》《杨福音中国画精品》《长岭上》《金枝玉叶》《由红菜薹想起》《日子》《良苗怀新—访谈杨福音》《关于福音》《吾喜吾爱》《福音书话》《无尽藏》等画集、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