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电影票该不该补？

——小议《狙击手》

文/谢红梅

由张艺谋、张末执导的抗美援朝题材影片《狙击手》累计票房目前是5.96亿，虽然票房数字不算高，但丝毫无法掩盖网友们“要给张艺谋补张电影票”的热情。

叙事第一性原则，故事讲得好。拍了一辈子电影的老谋子现在仍自谦要“锤炼自己讲好人物故事的能力”，实际上他已经是讲故事的一流高手了。同期关于抗美援朝题材的主旋律影片《长津湖》拍的是全面战争，阐述的是宏大叙事内容，张艺谋一定会巧妙地回避相同形式，所以他通过战争的切面来呈现战争的全貌，以小见大。《狙击手》里人物少，镜头大都锁定在了五班的战士们身上。没有人海战术的大场面，它的故事从一个角度进入，凝聚在一个小团队甚至一个人身上进行，聚焦在战场上每个战士的经历、每个战士的成长、每个战士的蜕变等方方面面，通过战争中的个人与人性再来折射战争的残酷。老谋子说：“抗美援朝战争中有很多优秀的狙击手，比如张桃芳、邹习祥等，他们每个人都有英勇传奇的经历，但是我们并不想拍成一个写实的个人传记片，所以综合了狙击手的方方面面来做一个戏剧故事。”《狙击手》里明星少，没有主角的光环。《长津湖》主力阵容几乎全是高流量的电影明星，《狙击手》除了大龙套张译外全是一堆的“新兵蛋子”，观众熟悉的演员一个都没有，大胆启用新人演员是老谋子一贯的作风，这样既冲淡了观众对明星的目光追逐，又有利于对剧情的聚焦，通过对一个个鲜活人物的刻画，涓涓细流汇聚成爱国主义的宏大主题，从而阐明抗美援朝精神的丰富内涵。如果说《长津湖》是一幅油画，浓墨重彩，那《狙击手》就是一幅写意国画，神形兼备，意远悠长。

视觉逻辑和叙事逻辑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电影是以影像为主要表意方式的艺术形式，电影叙事流程中连续性、因果性的“视觉意义链”非常重要，《狙击手》中的视觉逻辑建构不容忽视。影片最后的巅峰对决中，核心段落分别建立在两个平行推移的视觉空间上：约翰躲在坦克下，一把狙击枪露出反光镜放旁边做伪装，一把抱在怀中静候猎物入网，受伤的大永躲在石头后，不知道约翰的位置。大永用的还是声东击西的老方法，铁勺子伸出去，“见火再敲，后发制人”，没有掉入敌人的陷阱，一枪爆头结束了美军王牌狙击手约翰的生命。此处采用了从远景到近景，从近景到特写的视觉表现方式，使电影叙事情节进展与电影视觉空间的不断放大保持在相互同步的状态下。这样同步发生的一切，将统一的时间维度上的两个视觉空间同步推进，不仅完成了叙事情节的再现，而且通过一系列视觉符号的连续呈现，尤其是时间慢化处理的特效，狙击子弹的运动轨迹线以及爆头那一刻的惊恐都纤毫毕现，按照既定的双逻辑路径不但成功地完成了对大永成长的塑造，还完美体现了剧情结构的紧凑，同时还牢牢抓住了观众那颗紧张高悬的心。

最白的雪最红的血，简单的色调达到了多层次的表达效果。导演李霄峰曾谈过自己的观点：“我认为电影的第一任务不是讲故事，电影是要形成自己的语言，其次才是塑造银幕上的人物。故事是几个人物之间的人物关系编织出来的。而电影的层次是很丰富的，我希望观众能够看到电影的更多维表达，看到其中的层次感，电影不仅仅是人物在说话，电影中的声、光、静物都有它们的台词。”《狙击手》里的台词少，用的全是四川方言。班长扶着被炸断双腿的战士，战士说：“我下半身没感觉”，而班长却说：“脚板还在，雀雀还在，不碍事”，质朴的家乡语言交流的是真实的生死情感。《狙击手》实景单一，就是雪地。它的拍摄全部是在东北白山的山里，没有搭景没有棚，大部分就是黑白灰三色调，如何将单调的色彩在影片中营造出别具一格的视觉盛宴，这对“色彩大师”张艺谋来说是挑战，但难不倒他。《大红灯笼高高挂》中鲜艳、热烈的红色和大宅院墙房屋以及天空的灰色形成对比，《红高粱》周围漫天飞舞的黄沙和红花轿形成对比，而《狙击手》中用最白的雪最红的血形成对比，将简单的色彩在影片中运用得炉火纯青。电影中，寂静空旷的原野有台词，皑皑白雪有台词，偶尔一两声呼啸的冷枪子弹有台词，难怪《人民日报》评价《狙击手》：“青山烈马，白雪朝霞，他们以青春许国，以生命卫家，用简陋的装备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敌人。”

用普通演员塑造诸多个体，用诸多个体塑造整体群像，用一个场景拍出不媚俗不迎合不渲染的一部电影，我觉得，《狙击手》可以归为我心目中“理想中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