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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诗歌丨黑辞:色彩回到了染匠的手
2022-03-31 09:28:23 字号:

芙蓉·诗歌丨黑辞:色彩回到了染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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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回到了染匠的手(组诗)


秋兴

九州湖,湖水浑浊。过去的转凉时刻

我从没见过它这样

像一张放了很久的油画,“某某

绝笔”的悲哀从中涌来

我揪下一块面包,有发干的麦香

只是轻微地掷出,五彩石的鱼群

闪烁不已。它们偶尔出水的

桃红边缘,和空气的肃杀褐色

有阔别整个世纪的重逢

你们好。能不能再多拥抱一下

假如一方永远不会死去。但在

惴惴的期盼中

才有机会得到的,就绝对容易夭折

我深谙此道,常常以它为训

那大家还是继续吧

该分别的分别,正图画的

切莫放弃创造。切莫放弃

就是这么严峻的时刻

秋天了,生命倦怠,百感萌生

技艺不再是一切的开端


盛筵终结

他们在那儿跳舞。一个灯光伟大的夜晚

有象群迁徙的气魄,所有人都在

自己空心的词中颤动。摇摆着一座炼钢厂

和汗湿的短袖


阵阵山外的雷声在体内回荡,假如谁踩到

一只干瘪的香烟盒,耳中的喧哗就忽然被否定

像在软塌塌的燥热夏日,他在寂寞中

看到凭空出现的孔雀。在讶异中没有感觉


熔炉中的铁流将永远沸腾下去。炼钢厂和

卷烟的流水线,尺码偏小的衣服和霓虹光

剥夺着离别的酸涩——我也和

别人跳过舞,不在这儿,但终于一哄而散


时间偏袒着洄游般的空寂。台上的裂痕

到处都是,像被安放在一个不可名状的

顶点上的夜明灯。它的触须缠绕着夜晚

少男少女们悬在孤峰上


蝴蝶

我听见他们惊呼蝴蝶,心想不就是

脆弱的翅膀吗,一大群人在操场上

发疯做什么。事实证明它并不是

一只蝴蝶,而是蝴蝶的概念

首先被一个踢足球的孩子认出来,空中

斑斓的波纹微微隆起

如同女人怀孕的小腹。承载足球的草皮

繁荣了一小截,没人能反应过来到底

什么发生了。是刚过去的夏天再次来了

还是已降临的死寂瞬间离去。第二个人

发现蝴蝶遁在她身上

本来空空的肖像忽然出现一双耳坠。起初

她感到冰凉,接着觉得引力在失去

更爱风了。也更爱阳光下晴朗的无数事情

她不得不说一切都是蝴蝶

他们从柔软的手掌捏成的圆中看到了蝴蝶

也在愤怒的拳头上发现蝴蝶的停留。它以

抽象的情绪呵护这个世界的具态

那么多人认出它来:蝴蝶。当我把眼神

投向整个事件,也许是虚妄的,不过是

因为群芳破碎的惋惜梦。但诧异的一声声中

我还是看见了蝴蝶,这时它正流动

对面浓烈的黄昏被染得年轻。在无穷的

光芒撕裂云朵的声音里,它是从一具躯壳

挣脱而出的蝴蝶。


荷花史,或法学系的绿丛

起初,在去上课的桥边,荷群像永远死了

我不止一次地用20世纪70年代的民居

形容它们:矮小而颓败。这满塘的旧世界

所有生产都坠入水中,谁即将摧毁呢?

时间,你好,我不能替你完成它。那些

同时代年轻的人,你有没有想过

眼前的景色会变成另外一幅?或许你认为

它美。寂寞如此,法学系严苛的戒律

枯已是一条笔直的上画线,驻留宏伟的

磐石,重者恒重啊,都近在你聪明的眼前

还有人呢?不爱这些,就爱举目望去的

万古常新。这个夏天已经过去的那部分

来去如飞,我这身体,泌出的汗珠也是

为了交织在残枝败叶的前世今生

这个夏天过去的那部分,挥别的是你。

突然白花出现了,骨朵故去的悲哀甚至

没被遇见。谁将第一个造就涟漪呢?

蝴蝶,你好,我不能替你完成它。荷花

是我们之间一座座清洌的城堡,法学系

的钟声悬挂在不远处,我听到四处旋转着

折返的世界。仿佛色彩回到了染匠的手


哀年

几乎断裂的柳树要被移开了

它充当过我窗外最坚固的阴影

也像被渲染过大的恐惧挥之不去

父亲四十年前种下这棵树

如今要亲手毁掉

他从坑中挖出一只生锈的铁皮盒子

我曾在里面埋着当鼓手的梦想

被蛀空的朽木连燃烧都不可能

而倒下的那刹那

树冠中跌落了陈旧的鸟巢

和碎片的风筝

安慰天空的残躯现在扰乱着我

父亲脱下手套在一边抽烟

风水改掉了

还要找个虎年生的干女儿

给我苦难多病的母亲篡改命运

想想自她确诊癌症以来

足足过了三年

体内呼啸的风暴始终不能平息


新约

天气真差,晚上仍有未散的热浪

我站在花圃旁侍弄,巨大的花圃,被我

过世的外公荒废的失乐园。已经好几年

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静谧而厚重

充塞石器时代的忧郁。夏夜,萤火虫挂在

已经死去的灌木上,天地之间好像仅仅

留下这么一只,我见到古朴的微光

白日的火焰熄灭了,此光在身,是什么

让我与众不同呢。我多希望它停止

太阳的行动,来满足一个陌生人的好奇

萤火虫每阵腹部潮汐般的闪耀,仿佛

会让我陷入一辈子最重要的几次抉择

它们带来了同样的震撼,都是黑暗中

鲜美的硕果,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品尝它

但枯枝上的孤独犹如震慑,鲜亮而饱含

危险,会品味的是什么人,将其丢掉的

又是谁。远处的碎叶掩映,我越走越近

花圃的姿态更显谦卑。萤火虫的余晕也好

晚风中夏季的重影也罢,还有其他我

并没有看见但确实存在的:瓢虫。野苋菜

小蚂蚁。你们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眷族

我的火炬?


暴雨

星期六的半夜,我跑进洗手间呕吐

这具身体坚持的时间够久了

我对它的折磨胜过其他人

窗外雷雨依旧猛烈,我撞倒的小板凳

也有这样的感觉,天空幽幽的战栗和冷

一场暴雨的意义在于它有无数次

灰雾中不完整的高楼

残缺的顶角、褪色的红墙。我还要

再努力一些才行,经窗口飘入的风

让我舒适,那股违背了夏季规则的味道

揉碎青草和闹钟的味道。像打开了

一个新境界,成千上万的失眠者在此飞驰

有些人把我和他们放到一起去说

有些人认为我和他们有比血缘还深的联系

这喧嚣是超越外面电闪雷鸣的误解


未来

在你的描述中,二十年后,也可能三十年

我们开始脱发、满嘴跑火车。已经是

不及物的那一代,没法儿再把呐喊

附着在酒杯上,那新出厂的江南地毯

除了贵什么都感受不到。公园的拐角

还能遇上几个从前谈诗的朋友

此刻他们在浩荡北风中写老干体

不抽烟了,嘴里的脏话也不是因为愤怒

这是你允诺的未来吗?现在我就要

怪罪于你。一座巨大的房子越来越清晰

我想对自己的命运一知半解,不要让我

接近全部。但你说,你可以继续说

那时候我们作为失败的典范被演绎着

一个个易碎的名声摆在面前。我忽然

在这廉价的咖啡店醒过来,我看着你

也看到自己其实还是那么年轻

不要担心啦。我说。大不了就不爱了

能不能做到不再关切父母大地陌生人

这些危险而迷恋的事情当然无法被瓦解

我们的爱是永远栖居在这座城市的幽灵

黑辞,原名李成林,2000年生,四川雅安荥经人。作品见于《星星》《草堂》《中国校园文学》等报刊。曾获第十届中国校园双十佳诗歌奖、野草文学奖、零零国际诗歌奖等。

来源:《芙蓉》

作者:黑辞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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