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年是在纯粹中抵达天空的第一个凡人
文/一川
在技巧达到顶峰时无形中便会产生“美”的错觉,甚至会框住阅读者,虽然在本质上无关紧要却也磨灭了审美多元向度的延伸,走向狭窄的死胡同。
这种语言上的范式思维削弱了螺旋上升的美的发展,诗的艺术也并不会如此走下去,它需要更多的可能性来证明自己存在过。正如逻辑学家威廉所指出的“若无必要,勿增实体”刘年的文本有着奥卡姆剃刀式的简洁,他提供了技巧上的“零度”而指向了语言灵魂上的“一度”这种对立且统一的高度指向诗人更深地思考。
法国思想家罗兰·巴特以《作者已死》一书瓦解了传统作者的统治地位时,新阐述者留给读者,或者从更长远的路途上看发言权只留给了无声的文本。即便深处在后现代语境中建立了返璞归真的诚恳这是刘年一直坚守的道统,无论的是自身的节奏感还是对词句的感知,以及整体与细部的关系上他都在其中牢牢把握着缰绳,文本内外刘年都按着自己的诗路来行走,笔直地看去是吟游者的路途,动态地看去却是独属于刘年自己的《船歌》“我是我的朋友,我是我的妻子,我是我的儿子。/我是我的医生,我是我的护士,我是我的道士。”在他所有的陈词中,他见到了自己,见到了天地,最后也见到了众生。“悲悯”这个被神话的词语重新回到一个可控范围内,可触摸,可知觉。
无疑在物质主义盛行的年代里,尖锐的欲望像进城的人群一样扎在由穷转富的中国人心上。那种虚构的建筑者承受了所有的痛苦,痛到无声时便学会了忘记,众生们总是忘记这一切,刘年以绝圣弃智的勇敢找到了最简单的词句,在后物质主义的养分中辨别出有价值的部分,交还给阅读者,似乎真正珍贵的都并没有看到他垒积一砖一瓦,他没有任何的雄心和壮志可他还是成为了最高远的理想,身体力行中找到纯粹中最高贵的部分,每个词句打在诗行深处,也在力透纸背的纯粹中烙于阅读者心上。
“赶了我就可以走,烦了我就可以走,病了我也可以走。/小船也是木屋,小船也是棺材,小船也是坟墓。”这种普世性的纯粹一览无余地展示在每个读者眼前,毋庸置疑其深沉的价值,在细部中韬养观察者的灵魂。
如果说这就是诗歌的宗教,那么刘年心中的神一定是一个凡人,每个字句都拥有“自渡”的光,是美学中展露出来的意义,更是词句中抵达的思想。
附:刘年诗歌作品
◎壮丽辞
精卫填海,夸父逐日,愚公移山,我在写诗
火中取栗,水中捞月,我还在写诗
不去管福与祸、得与失,只去管,爱与痴
千夫指,我为之;不能为,也为之
我想把一生写成一首长诗,一天加一句,一月加一节
想像昆仑山一样,保留自己的荒凉、乱石和雪
◎船歌
我的归宿,是条小船,水竹的篷子,水杉的橹。
舱里没有信号,有个火炉,有些纸笔,有些书。
船在白鹭歇处,船在烟雨收处,船在月亮出处。
那里芦花无数,那里山重水复,那里无人呼渡。
我是我的朋友,我是我的妻子,我是我的儿子。
我是我的医生,我是我的护士,我是我的道士。
赶了我就可以走,烦了我就可以走,病了我也可以走。
小船也是木屋,小船也是棺材,小船也是坟墓。
◎春泥歌
大地软下来了,什么都可以穿透它
瓜秧,豆苗,草叶,竹笋,蛇
什么都可以在上面写诗
鸡爪、狗脚、鸭掌、牛蹄、猪蹄
不知名的鸟迹,大大小小的鞋印
有的潦草,有的工整,有的圆滑,有的深刻
一串赤脚,鱼群一样,上了田埂
跟着老农和他的水牛,游进了小溪
大地软下来了,青蛙跳起一米多高,都摔不痛
◎怆然辞
什么时候,骑摩托沿着玄奘法师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什么时候,沿着蒙古大军的路,再走一遍
于没有意思的世界上,寻找意思
于没有意义的生命里,寻找意义
什么时候,去人多处,将苏格拉底问过的人间,再问一遍
去雪多处,将屈原问过的天,再问一遍
◎沙谣
菩萨脸上剥落的微笑,其实就在我们的鞋底
我们践踏的,就是我们瞻仰的
游人欢喜的,就是牧人害怕的
游人在沙丘上拍照、跳舞、写永远相爱的字
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曾是一个村子
我们握不住的,就是我们挡不住的
进入蚌壳变成珍珠的,也会进入我们眼里,变成泪


刘年,本名刘代福。湘西永顺人。喜欢落日、荒原和雪。主要作品有诗集《世间所有的秘密——刘年诗歌自选集》。

一川,知名诗评家、诗人,作品散见于《星星》《扬子江诗刊》《诗潮》《鸭绿江》《解放军报》《人民武警报》等报刊和诗歌选本。
来源:红网
作者:刘年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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