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北京的时候（组诗）

◎小鸟

他把整个的脸

隐藏在眼睛的背后

顺着树叶之间的缝隙

看着过往的云烟

心中奔飞的目标

何时被自己击中或捕获

他从没有想象过

他的停留只是小憩

偶尔偷窥一下自己的行踪

一阵风，席卷着土

走在自己走过的天空

烈阳把撒下的波纹

撒到土上，像撒到水中一样

映射到脸上

树叶的沙沙声

告诉他

从绿到红色有多远

路，就应该还有多少粼粼的流年

◎秋分

我来北京的时候

秋天有些苍老，鬓毛已白

没有人见过他年少的苦熬

青春的风光

看到有很多的枝条

被陈年剪下的枝条支起

支起沉甸甸的

被岁月压弯的腰身

也许由于心腹微微肥胖

漂泊的步履放慢了许多

又似乎

生怕地上干涸的土坷垃硌了脚

甘霖被一次次

用自己的肌肤包裹

等采摘的人，

被吸吮，被咬食

在异地

我随即也变成了一个被猜的谜语

随落叶飘零

◎房奴

许多大黄蜂的房子

倒挂在空中

它们围拢着居住

怎样生存

怎样度过天寒的冬天

我乘坐高铁

从北京去唐山的售楼处领钥匙

车厢的人们是不是这些蜂蛹

假如车厢里的空气是水

我们又置身于什么样的漩涡和泡沫

置身于水中的蜗牛

在翻滚，随波

不知这只蜗牛能不能上岸

爬上皇城的墙根

◎2020年，北京

2020年，我总算明白

肺，是挂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体外面的

一呼一吸

极易感染

每天清晨

我仍坚持去尘世锻炼身体

疫情再来时

也不会轻易打动我周围的空气

只是

人与人不再面对面说话

不再拥抱，不再握手

各自把自己笼罩在互防的心里

不知什么时候

我们可以摘下肺

像鱼一样

往人海里游走

外面的风

依然刮进北京的城里

我想做一个少心没肺的人

若这是亡命

也心甘情愿

◎镜子

照到我

看清我的

是我自己

你看到了我

却看不到我背后的隐秘

当我心碎的时候

你的脸上一道道伤痕

伤痕一片片的脱落

我看到一个完整的你

有人说，我从镜子里走出

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到镜子中去

我身体的另一部分

——尘埃，也掉进飘渺

虽然消磨的时光有些疲惫

一步步远离了

现在的我

和我的过去

◎种菜

在日光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暴晒

把汗水榨干

结晶成一粒改善苦涩的卤盐

◎碑

我们到底能活多久

每一个人都默默的问过石头

总是愿意把终情寄予他的心中

当在石头上刻上最后一个文字

石头便知道了我们离腐朽的日期

石头从不欢喜，也不悲伤

他知道

他一开口，人就可以从他的嘴巴里撬开所有

山上也就没有了菩萨和佛祖

◎爱

说实话

一生，我的爱很狭义，很自私

所有的爱，也是有她辐射开来

我爱过高山

爱过高山的石头，峰顶和亭榭

我爱过大海

爱过大海的浪花，波涛和船桅

我爱过蓝天

爱过蓝天的云朵，长空和阳光

那种爱都是虚无，缥缈

甚至抚摸不到

我爱她，息息相触，朝朝暮暮

我先走，愿她安好

她先走，我魂相附

没有爱她的前世

只爱她的现在与后生

王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诗作，处女作刊登在黑龙江《新青年》上。搁笔近二十年，自由写者，偶尔获奖。中国诗歌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