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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乐虹:一个人的上梧江
2022-07-22 11:20:47 字号:

散文丨乐虹:一个人的上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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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润湿地》 邓飞 摄_副本.jpg

一个人的上梧江

文/乐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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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梧江的水是树染绿的,一山的树扑向河里,另一山的再叠上去。上梧江的时间是拨慢的指针,泊在码头边静靠的船上,停在枫杨粗黑的树干上,在吊桥的拉索上踱着步子。

“又结籽了。”码头上的男子看着岸边的枫杨,跟三十二年前一样茂盛。枫杨的时间串在荚上,他的时间挂在发梢上。那时,他刚从学校分配来这里,觉得日子会一直朝前走,他要迈着大步赶,现在时间从身后追上了他。时间没有改变上梧江太多,只在他心里,不急不缓画了一棵树,一座山,一条河。

河水在群山里拐着弯,每个弯都是盛满浓绿的碗。他曾住在其中一碗里,宿舍邻水,阳台正在蜿蜒。清晨他站在阳台上,看着阳光从山背后爬上来,一小步一小步漫过水面,迈过高过楼顶的树梢。等阳台全遮在树影里,他离开小屋开始一天的工作。整个白天,上梧江都在生长,到了晚上一切静下来,就会听到许多白天听不见声音。他坐在阳台,听风在阳台自语的声音,听树叶和树叶说话的声音,听河水打呼噜的声音。这许多声音在河面上交响,汇合成天空的和声,大地的和声,自然的和声,越是寂静,越是四处回响。人应该保持沉默,哪一部交响曲里都不缺少这个声部。他不怕沉默。他的沉默在人群里。

他在上梧江呆了十二年。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觉得自己像一座山,一条河,一棵树一样,也成了这个地方的一部分。黄昏一抬眼,枫杨的荚挂着,把时间结成了绳。又一个黄昏,一低头,风杨的荚串落了,时间跌落在土里。时间就这样在枫杨上来来回回地路过,就像他在一条条土路上,也走过了千次万次。那些土路枝枝桠桠地伸向一块菜地,一坑水塘,一户独门孤院的人家……几步就到了尽头,日复一日地消磨着他青春里的远足,让一辈子变得局促。上梧江的土路是脉络单一的读物,他读了一次又一次,记熟,背会,闭上眼睛都知道下一行写着什么。

有个夜晚妻已睡熟,微黄的灯照着她隆起的小腹,这是他的山,他的河,他的地。外面的路千万条,他要带着妻和即将落地的儿,走向更宽更敞亮的地方。站在阳台,雪打在他脸上,一把把羽毛的刀割断了那些声音,那些土路,那棵风杨。

“又回来了……”因为他的到来,上梧江码头台阶的石砖比别处的更细腻,更光润。风杨因为失而复得的倾听,重新开始了合唱……他还没靠岸,还没看见村庄,便一眼认出宿舍上方那块的天空,曾经的梦云朵般飘浮在那里,指引着他。

宿舍楼前的鸡爪树是他多年前种的。树长在河边,每天都会有人经过,但没人知道它改变了什么。他知道。它改变了风的走向。风本该直接吹过河面,吹到更远的地方,现在却只能从它的缝隙钻过,从它的上方越过。它改变了草的生长。它生长的地方本该密密地有着苍耳、鱼腥草,还有许多说不上名字的野花,而现在,它们只能零星地出头,像一个个潦草的叹号。它改变了时间和人。它结出的鸡爪,让时间在一棵树上分出了开始和结果,让一些人从开花起就有了对果实的等待。他种的树,小小地改变了上梧江。时间没能留给上梧江的,他留下了。时间没能改变的,他做到了。

多年后他明白,一个人离开时没能带走的,到最后都会唤回他。离开上梧江二十年,他去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人。走的路越多,枫杨垂下的荚越清晰,河面的风越清晰,上梧江的土路越清晰。有些人一辈子呆在一个地方,直到把自己也变成了那里的一部分,身体肥了那里的土,名字成了那里的故事。有些人,路越走越远,回忆越走越轻,想回头时已经找不到路,只能老死在路上,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他来了。这是他的上梧江,一个人的上梧江。在这里,一座山是一个人。一条河是一个人。一棵树、一条路……都是一个人。

乐虹,永州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永州市安全生产文化专家,湖南省诗歌学会理事,永州市作协副主席。出版散文集《蝴蝶对花的猜想》(人民日报出版社),多篇诗文散见各种刊物。

来源:红网

作者:乐虹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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