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节拍客/摄

以童为师

——评《指缝间看你——刘晓平儿童诗选》

文丨张绍民

导语

集中阅读一个诗人的作品，能够通读一个诗人一批诗歌，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全面了解、掌握特点、了解长处、得到熏陶、吸收智慧、更多分享、传播甘泉。

阅读要像根一样，深入大地，才能知道一棵树如何开花结果、枝繁叶茂、硕果累累。认真阅读刘晓平的儿童诗就是如此。

刘晓平的儿童诗，好读，耐读，多有寓意且有童趣，思维方式独特，具有奇特的思考，就像光的手指敲打心灵之门。

正如这位诗人他总结自己的创作经验与智慧：“我的《指缝间看你——刘晓平儿童诗选》中的一些作品，其中有寓意也有童趣，但不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纯儿童诗，然则那种儿童的情趣和诗意，却又为作品增添了生活的寓意。其独特的思维方式渗透在字里行间，以最朴实无华、自然清新的语言表达出来。这样的表达本身就交织着感性与理性碰撞的光芒，就像一种思考的声音在敲打心灵之门。这种声音是那样独特而亲近，那样沉静而温馨，犹如涓涓细流，在生活的河流里缓缓流动，在思想的平原上缓缓流淌。”

从这里，根据创作者自己的创作经验，我们知道了有这样一种儿童诗：一种广泛意义的儿童诗，更适合不同年龄的人阅读，受众群体更广大；孩子可以读，青少年可以读，中老年可以读，但里面的快乐、智慧、童年之美、童心甘甜，却是不变的本质，是一种永恒的爱、永葆童趣不朽的本质。

根据诗人对自己创作的描述，大致把其儿童诗的特点梳理为几个特征，更好地欣赏其作品。

童趣天然

“寓意具有童趣”，活泼的儿童诗让人读后一亮，如点灯的喜悦，如长夜后的日出明亮。

有趣、有美、有爱、有光明，有了这些，就是诗歌。儿童诗要有童趣，要成为心灵的活水嬉笑。

《指缝间看你》全诗为：

“在我的心里/你就是我们的班花校花/我真的好喜欢你/但我不敢正视你//上课的时候/我便在指缝间看你/发现你也在指缝间看我/这时 老师/正在讲台上看我们……”

这首诗，很有趣味，一目了然，读起来，生机勃勃，画面感强，趣味十足。

这种偷偷看一眼的乐趣，很多人、或者说小童年的我们都干过，但是，只有这位诗人，把它写成了一首诗。

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往往都是如此：人人心里有，都经历过，然而，只有一个诗人写出来了。写出来的作品，让人阅读，大呼过瘾。这就是诗歌的一个妙处。

独具匠心，有心为之，天然而成，就具神采。好诗品味，身心俱妙。

这首诗妙趣横生，让人读了之后，回味、回忆，而小孩子、学生读了，就会会心一笑：“这事，我干过呀，昨天，就偷看了一位女生……”

偷看，偷偷地看，好像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正是如此，泄露了诗人成长的青涩味道。

一首诗的情趣，成就了一首诗的生机，让这首诗成为诗歌的佳话。

童贞纯洁

“朴实无华、自然清新”，唯有孩子更接近生命的本质，更有爱心，孩子希望把一切都变为一种美好。我们当如童贞之美，便知珍惜生命。

童贞的纯洁，让人羡慕，童年是成人无法再次回到当初的一种遗憾，但是，通过诗歌的童贞之美、通过身边的童心歌唱、通过心灵之光具有的童贞品质，我们依旧会得到童贞的引导、熏陶、获益。

童心在爱里面，就具有归宿感。

《故乡》一诗全诗为——

“秋日，家人一块郊游，发现大雁南飞，女儿特别惊喜——

爸爸/那是什么鸟/（是大雁）

她们往哪飞/（飞回故乡）

爸爸/我也有故乡吗/（爸爸的家乡就是你的故乡呀）

那我也变只大雁/飞回我的故乡……”

这首诗，成人与孩子在一起交流，用对话的方式来写，在结构上就很有新意。

此诗的主题与关键词都是“故乡”，看似简洁的一首短诗，却把人生与归宿写得明明白白。

父亲的家就是孩子的故乡，这就是生命意味深长的本源。

而人从小就有飞翔的愿望与追求，飞翔的好处在于它具有超越性，超越尘世的羁绊，超越肉身所不能达到的天高云淡境界。

诗歌本来就是回到故乡的一个通道，它说出来的都是为了心灵得到还乡，让人的身体与心灵安顿在光源，安顿在人出发的地方。

人如游子，来到世上走一趟，与爱在一起，与光同行，与道同在，就得到旅行的快乐。

故乡在上，在一个崇高与永恒的原点。

童言创新

儿童的想法最具有创新意义，天真为创新歌唱。

“独特的思维方式”是生命之源赋予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之人的思考方式，也是得到生命恩典的诗人具有的与众不同的思考途径。

具有创造力的诗人，能把握好创造力全新的儿童语言，童年如诗，儿童的语言里面常有直接来自源头的魅力。

《梦见蓝蓝的大海》全诗为——

“女儿三岁时，活泼可爱，思维敏捷，童语里常有诗化词句，童心可爱，世界亦为之清纯。

一日，在海鲜馆吃饭，发现鱼缸里将死的鱼，便说——

‘爸爸/鱼都回屋了/他们回屋里睡觉/睡觉时才能做梦哩//他们会做一个梦/梦见蓝蓝的大海……’”

这首诗，孩子把死亡描述为回去睡觉，就没有那么悲剧，没有那么可怕。

童年的爱、童年的圣洁、童年的慈悲怜悯，试图化解一个世界存在的伤害。万物在人的尘世，被规定，被命运。

孩子把鱼快要死了，说成回家，回到屋子里去睡觉，获得安息，化解了死亡带来的悲痛。

死亡是万物与人共同的悲剧，但是，它也具有巨大的意义。战胜它就是为了获得永恒的归宿感，战胜这最大的不幸，而获得一生与存在的价值。

在这首诗里，小孩子的描述天真、童心让鱼脱离死亡的伤害，而获得超越的胜利、愉悦。

如此童言童语，让人安慰，让人在冷酷的世上获得光的照亮。

童观如镜

“思考的声音在敲打心灵之门”。儿童的思考往往出人意料，因为孩子自心往往与神在一起，心旷神怡，具有神韵。

创造力丰富的诗人，具有本心的儿童智慧，不可复制的思考给心灵带来光。

小孩子并不是不懂什么，只是童年还没有举杯成人建立的知识体系，但是在智慧之源上，甚至比成人更具有优势。

好的诗人，常用儿童之心来观照人的存在。

《一朵小花》全诗为——

“墓地的坟堆上/有一朵小花/让我想起坟中的 那个人/那个人在我的记忆里/也与小花一样灿烂/记忆里的那个人是一朵小花/坟墓外的我却只能是木头/我想木头也有腐朽的时候/腐朽的木头也能长出小花/成为他或她的一丝记忆”

这首诗把坟变为了鲜花，在这里（诗里）坟地并不可怕，而是成为花园。

常把儿童比喻为花朵，花朵的未来便是果实。

人一生下来，就要面对生死，生死是唯一重要的事情，其他都是次要的。小孩与成人都要面对客观存在的坟墓。

当一个坟如一粒真正的种子发芽、长出鲜花，复活了坟里面安睡、安息的人。人生如小花一朵，便是再活过来的机会。

人与坟里面曾经的人，是友谊关系，人是木头，这是比喻，人活成生命树，生机勃勃。木头腐烂再次开花，这与坟发芽、开花异曲同工，本质上相同，都是重新活过来，有永恒之花的香气。

这首诗无论是年幼的读者，还是成人的读者，读了，都可以读到一种积极的信息，死与生的转换，就如坟盛开鲜花。

童心如露

“这种声音是那样独特而亲近，那样沉静而温馨，犹如涓涓细流，在生活的河流里缓缓流动，在思想的平原上缓缓流淌。”

露珠发出一颗钻石的声音很奇特，亦如一颗小小之心。露珠，一粒不穿衣服的种子；泉眼，把它种在泥土里；发芽，一粒泉眼伸长脖子就长出一条河流。

童心如露珠跳舞，奔跑如一滴水，到处带来解渴，传播甘泉，带来洗礼，让心得到安慰，有归回的欣喜。

春天像童心播下真善美的种子，秋天就会硕果累累，原野有大收割的福音果实。《垄上》全诗为——

“秋天里我们行走在垄上/两只蝴蝶随蜻蜒远去/蜜蜂是阳光下的机群/总是不停地出发/冬瓜和南瓜，玉米和高粱/都把阳光煮熟/一齐讲述着一路风雨和阳光/收获了的田野静下来/父亲漫不经心地站在垄上/思考着秋种和来年/母亲赶集归来/带回了集市的惊喜”

诗歌带来了诗意的田园。

真美，也是无数人理想的田园，从小在一个安静的家园生活，度过理想的日子，成为人们的梦想。

时间：秋天

地点：田野、垄上

人物：我们、父亲、母亲

参与出场：蝴蝶、蜻蜓、蜜蜂、冬瓜、南瓜、玉米、高粱

场景：动物飞翔，青菜粮食“都把阳光煮熟/一齐讲述着一路风雨和阳光”

故事：“收获了的田野静下来”

生活：“父亲漫不经心地站在垄上/思考着秋种和来年/母亲赶集归来/带回了集市的惊喜”

这就是诗歌带来的丰收，属于真正的诗意栖居。孩子在其中，是主语，父母亲是主语。原始主语就是“光”，秋光为大收割的写照。

这首诗的童年之美，都描绘在秋天光的瀑布如积雪宏大画卷上，从童年视觉或者把美好画成童年的画面。

汉语诗歌一路走来，山水田园都是一种理想和安静的家园。一个新天新地的境界，让人无限向往。

童智新鲜

诗歌的呈现，简洁、质朴而韵味十足，就会有助于诗歌成为好诗。

好的诗意，内容包含在直观、质朴、清丽简洁的语言之中。

刘晓平诗歌语言的特点，诗人的自我体验为：“直观朴质的表达、简单直白的言语方式，则是我的诗歌作品追求在语言层面上的讲究。我喜欢那种语言清丽简洁，情感真挚细腻，却能给人以哲理的启迪和思想的内涵。”

《桔树的经历》全诗为——

“采摘了一枚桔子/又采摘了第二枚桔子/在采摘第三枚桔子时/桔枝折断了/三枚桔子便从手中滑落/我为桔枝而惋惜/一种奉献的经历/带着岁月的风声/从开花的季节里萧萧传来/怀揣采摘欲望的人们/在最快乐的时候懂得珍惜吧”

这首诗写了一棵果树在人间的经历，在采摘果实的时候，经历了一个人间小小的遗憾。

采摘果实是很多生活在果园的孩子、家里有果树的孩子都经历过的事情。城里孩子，很多时候，也有机会去果园参与采摘活动。

诗歌里的这次采摘过程，遇到的树枝断裂事情，很多人也遇到过。采摘遇到的小遗憾带来提醒与教育意义，启示价值：“怀揣采摘欲望的人们/在最快乐的时候懂得珍惜吧”。

好诗歌是对孩子、对阅读的引导与教育。

结语

作为一个读者，把自己读到的好诗，分享给更多可能的读者，这只是一个善意的引导。

这些诗歌，读起来，里面的美妙，需要更多体会。每一个读者读到这一些好诗，都会有自己更奇妙的感受。那么，阅读就是对诗歌的回应与丰富。读好诗，更多的读者，会读出更多的妙处。

感谢这些好诗，感谢写出好诗的诗人。

刘晓平创作的这种更为宽广意义上的儿童诗，拓宽了儿童诗的边界，让诗歌的童心、童言、童智更好地绿化少年儿童，乃至成人的阅读。这是一种广义的“新儿童诗”，延伸扩展了儿童诗的领域。这是一种更大的儿童诗，也可以称之为“大儿童诗” 吧。一切为诗歌做出真理、光明、爱的努力的诗歌奋斗者，都是在做光、做盐，传播甘泉、洗涤人心。诗歌坚持天堂一样的童心，就坚持了永恒之爱，坚持了日出。好的儿童诗，都可以作为光的种子。

我只选评了几首诗，但他（她）都具有代表性。当然，不同的评者肯定会有更多诗的光彩，因为每一个脑袋智慧的光源不尽相同！

张绍民，著名诗人，《诗刊》全国“青春诗会” 诗人之一，获过多种诗歌奖，有诗集和诗评理论著作多部。

刘晓平，现任张家界市文联一级调研员、名誉主席，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中国国际旅游诗歌联盟主席、湖南省诗歌学会荣誉副会长和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张家界国际旅游诗歌协会主席。在《人民文学》《诗刊》《民族文学》《中国作家》《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学报》等几十种报刊发表过作品。现有《爱的小屋》《秋日诗语》《城市与乡村的寓言》《张家界情话》《奇山异水张家界》《一路风景》《拉宾》《魏源》等文学著作共计15部，著有中短篇小说《得月楼》《爱的滋味》《匪殇》《雪峰轶事》等。散文作品入选过几十种选本和新编九年义务制初中语文课本第二册第三课，并有作品译介至美国、日本、越南等，是鲁迅文学院作家高研班第四届学员。其诗歌作品曾被中国诗歌学会原会长、《人民文学》原主编韩作荣誉为“城市与乡村的寓言”。获过国家级文学奖二十余次，2018年被评为“全国十佳实力诗人”，2019年组诗获“中国第二届土家族文学奖”，是湖南省首届“德艺双馨” 艺术家获得者。

（原载于《张家界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