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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丨雷斌慧:邵晋涵“天籁”说论析
2023-08-03 10:46:40 字号:

理论丨雷斌慧:邵晋涵“天籁”说论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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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常德原创文艺奖获奖作品:

邵晋涵“天籁”说论析*

文/雷斌慧

摘 要:在兼采汉宋,融合浙东史学与乾嘉考据学的基础上,邵晋涵建构了以“天籁”为核心范畴的文学理论;心学是 “天籁”说的理论渊源;“天籁”说以天怀为主干,以立诚、养性为两翼,以“中声”为文学的最高典范;“天籁”说的理论建构,既是对儒家温柔敦厚美学思想的发展,又对清代浙东学派文学思想研究具有启示意义。

关键词:邵晋涵 天籁 中声 浙东学派

邵晋涵(1743-1796),字与桐,号二云,又号南江,浙江余姚人。他是清代乾嘉时期著名的经史学家,“经学、史学并冠一时,久为海内共推”,堪称清代浙东史学的后起之秀。邵晋涵著作丰厚,主要有《旧五代史考异》《尔雅正义》《南江札记》《南江诗文钞》等。学者对邵晋涵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其经史学成就上,然而考察《南江诗文钞》,邵晋涵的文学成就亦不俗,并有成熟的文学理念。

邵晋涵的学术思想体现出兼采汉宋,融浙东史学、乾嘉考据学于一炉的特色。邵晋涵的“天籁”说以天怀为主干,以立诚、养性为两翼,以“中声”为文学最高典范。“天籁”说的提出不仅是对儒家温柔敦厚美学思想的发展,而且丰富了浙东学派的文学思想。

一、邵晋涵“天籁”说的渊源

考察邵晋涵的交游,我们会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他既与考据学派的段玉裁、卢抱经、钱大昕、洪亮吉等交往,又与以史学名家的章学诚为挚交。邵晋涵去世之后,钱大昕、洪亮吉、章学诚分别为之撰写了墓志铭。如钱大昕《日讲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讲学士邵君墓志铭》云:“尝谓《尔雅》者,六艺之津梁,而邢叔明《疏》,浅陋不称,乃别为《正义》,以郭景纯为宗,而兼采舍人、樊、刘、李、孙诸家。郭有未详者,摭他书补之,凡三四易稿而始定。今承学之士,多舍邢而从邵矣。”充分肯定邵晋涵的经学成就,特别是对其得意之作《尔雅正义》赞叹不已,认为学者皆舍邢从邵,后来居上。洪亮吉《邵学士家传》云:“先生由是殚思十年,著为此书。一字未定,必反复讲求,不归于至当不止。”洪亮吉亦非常重视《尔雅正义》,此著可谓开启了清儒重新注疏群经的先河。洪亮吉还赞扬邵晋涵一字未定,反复讲求的精神。然而在章学诚的《邵与桐别传》中,则避开《尔雅正义》不谈,而主要对邵晋涵的史学成就予以表彰:“嗟乎,昊天生百才士不能得一史才,生十史才不能得一史识,有才有识如此而又不佑其成,若有物忌者,然岂不重可惜哉!”在对邵晋涵的深沉悼念和无限惋惜中,传达出章学诚对史识、史才的重视,以及对史学地位的抬高。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以说,在钱大昕、洪亮吉、章学诚写给邵晋涵的墓志铭中,他们因学术立场的不同,对邵晋涵的学术成就的总结也呈现出不同面貌。平心而论,邵晋涵治学兼收并蓄,兼采汉宋,在传统心学与乾嘉考据学之间处于平衡。如邵晋涵《纪晓岚先生七十寿序》云:“今观先生之论著,而知经训递,推务宣圣,绪原其树义所发端而袪其末流之弊。汉学、宋儒本末兼该,指归则一,而不容以歧视也。”称赞纪晓岚做学问考镜源流,并认为汉学、宋学指归则一,不容歧视。

在邵晋涵的文学思想中,“天籁”说占据了核心位置。如《霍尊彝遗诗序》云:“余尝谓诗之原出于天籁。”指出诗的本源出于天籁。“天籁”一词不仅用于邵晋涵评价他人之作,而且见于他人评价邵晋涵之作。如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云:“先生谓诗之原出于天籁而止于中声。”其子邵秉华跋其父《诗钞》云:“先大夫幼侍曾大父东葵先生于蛟川学舍,即受诗法,矢口成音,协于天籁。”其实,“天籁”说在邵晋涵文学思想中自成体系,并不限于诗歌。

考究“天籁”一说的渊源,可以追溯至庄子的《齐物论》:“南郭子綦隐几而坐,仰天而嘘,荅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几者,非昔之隐几者也。’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问之也!今者吾丧我,汝知之乎?汝闻人籁而未闻地籁,汝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子游曰:‘地籁则众窍是已,人籁则比竹是已,敢问天籁。’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此段“天籁”出现两次,一是在提出汝知“吾丧我”的提问后,将天籁与人籁、地籁并提。二是在解释地籁为众窍是已,人籁为比竹是已,而后阐释天籁为“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庄子的“天籁”具有浓厚的道家色彩,他对人籁、地籁、天籁进行严格区分,认为人籁、地籁皆有所凭借,而天籁则无,从而指引世人摆脱束缚,进入无所待的逍遥游境界。然对于“天籁”的本意,各家众说纷纭,郭象、成玄英、释德清等对天籁进行了注释,笔者在此不一一展开。笔者认为天籁为道的终极境界,人通过人籁、地籁两个阶段追寻天籁,人在心与道合的条件下体验天籁的境界。考察庄子的“天籁”,能发现庄子对“心”的重视。《齐物论》开篇南郭子綦即以得道者的面目出现,颜成子游则向他提出形可如槁木,然心能否如死灰的疑问,而南郭子綦则提出“吾丧我”,并引出对三籁的探讨。针对“吾丧我”,王叔岷说:“成疏:‘而犹汝也,丧犹忘也’。案《天地篇》:‘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丧我’即‘忘我,’亦即‘忘己。’”也即我进入齐物的境界,忘天忘物忘我。然天与人毕竟不同,天是自然无为,人则主心有为,如何达到“吾丧我”的境界?焦点在于“心”,只有去除人欲、机巧,从天自然而动,自然而行,方能使心合于天道,天人合一,亦即“天籁”的境界。

邵晋涵“天籁”说与庄子颇有渊源,然考察其具体来源则主要为心学渊源。邵晋涵虽长于考据,与乾嘉学者有着密切往来,并因《尔雅正义》受到世人的瞩目,但他对程朱理学也甚是推崇。如《庚子科广西乡试策问》云:“程朱以明体达用之学发明经义,析理之精,远胜汉唐因言考事,殆所谓身体力行者欤?”此处以程朱理学与汉唐考据孰优问于考生,可见邵晋涵对此问题的重视。尽管程朱理学、汉唐考据孰优孰劣,邵晋涵并未加以区分,然以“明体达用”概括程朱理学,可见邵晋涵对程朱理学的好感。另外,邵晋涵承继清代浙东学派,如陈寿祺《南江诗文钞序》评价邵晋涵“读书三数过,终身不忘,为文章操笔力,就承蕺山南雷之传,又出钱晓征詹事之门而客于朱笥河学士使院,益扩其学识,奥博而精。”指出邵晋涵学问源于刘宗周、黄宗羲一脉,并因钱大昕、朱筠而得以扩展,奥博精深。刘宗周于王阳明之学凡三变,始疑、中信、终辨难,然始终坚持“万化复归一心”。邵晋涵在文章中亦表现出对刘宗周的亲近与高评。如《刘忠介公像赞》云:“少慕公为人,长而颓废,不克承公之学,今年秋见公遗像,悲感唏嘘,谨识赞语以伸平时景仰之私且以警余怠焉。”在此段中,邵晋涵谈到少年即仰慕刘宗周,以克承蕺山之学为己任,“悲感唏嘘”“谨识赞语”皆可见邵晋涵对刘宗周的亲近与景仰。

最后,邵氏家学亦即心学。邵晋涵祖父为邵向荣,族祖为邵廷采。祖父邵向荣用心培育邵晋涵,如《郎潜纪闻二笔》云:“邵二云学士垂髫时,侍寝于乃祖,每丙夜老人睡醒辄持学士足,令背诵日间所读书,或举经史疑义前贤故实相告,不熟记则摇之,使不得畅眠”,可见邵向荣对于邵晋涵的严格培养,而邵晋涵成为通儒,其祖功不可没。邵向荣曾立学规四条,分别为立志、诵经、考史、敦伦。其中论立志、论敦伦分别为:“人性同而志殊焉,志富贵则归于富贵矣,志孝弟则归于孝弟矣,岂视孝弟不若富贵哉,由于弗辨也。志既辨,在于立,立之在于诚。”“三代之学,皆以明人伦。良知良能,具于赤子,物引而迁,遂亡本体。诵经式训,考史为鉴,皆不外乎尽伦。特恐悠悠忽忽,其志不立耳。”

邵向荣认为人须先立志,而立志的法门在于“诚”。不仅如此,在论敦伦中,邵向荣再次指出敦伦的前提是立志,并强调良知具于赤子,立志方能不失本体,以明人伦。邵向荣承继南宋心学一脉的“立志”说,如陆九渊云:“人要有大志。常人汩没于声色富贵间,良心善性都蒙蔽了。”主张人须立志,否则良心良性即被声色富贵蒙蔽。立志在于“诚”则是对蕺山之学的发扬。如刘宗周《学言中》云:“诚者天之道也,独之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慎独之功也。”刘宗周认为通过心的反思使天理在个体中还原之谓诚,心诚则妄念不起,大志得立,人伦得显。邵向荣不仅学承浙东学派,而且曾向从兄邵廷采问古文法,并对邵廷采之学赞叹不已,“自先生殁,而绍兴之师法与史学绝矣。”祖父邵向荣对心学一脉的传承以及对邵念鲁的赞赏,深刻影响了邵晋涵,并反映到文学思想中。如黄云眉评价邵晋涵“实能承念鲁先生之业者,惜是时教谕君犹未能知之耳。”

二、邵晋涵“天籁”说的建构

邵晋涵文学思想中的“天籁”说体系建构在心学根基上,以天怀为主干,以立诚、养性为两翼,以“中声”为文学最高典范。《霍尊彝遗诗序》云:“余尝谓诗之原出于天籁,天怀有独挚,其诗皆有可传。惟性情糅杂以尘垢者,纵终身学之无益。”邵晋涵指出诗歌的本源出于天籁,抒独挚之天怀,传至善之性情。“天怀”一词为邵晋涵独创,如《鸿胪寺卿刘先生寿序》再次提到天怀,“先生言行有常矩,燕居无所矫饰,与人和易,猝然相加则毅然不可犯,事至杂糅而握之者有定,然则天怀澄定者又立诚之本欤?抑诚之既立,固自有其定识欤?”[21]此处的天怀主要作用于日用伦常、修养人格,本性澄定,并为立诚之本。笔者认为邵晋涵的“天怀”与“本心”有着密切联系,如《徐薜堂时艺叙》云:“立心勿恒,易之所戒也。言为心声,声之善者为文,非久于其业笃嗜而勤治之则其文必不能工。”[22]邵晋涵强调言为心声,声之善者为文,若立心不恒,见异则迁,所作之文必定只能趋一时好尚。“天怀”的主体为人,源于“本心”,并与“本心”一样,具有至善澄明的本质,天怀作用于个人修养,则为立诚之本;天怀作用于日用伦常,则能合乎规矩;天怀作用于文章,则能抒发独挚。

立诚、养性为天怀的两翼。在《鸿胪寺卿刘先生寿序》中,邵晋涵阐明了天怀、立诚、定识三者的关系,天怀澄定则能立诚,诚既立则自有定识。天怀源于本心,本心至善,合于天理,则澄明无垢,作用于人,则能诚于己,诚于心,至善至慧之定识发之于行,则能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可以说,在对“诚”的认识上,邵晋涵在传统心学的基础上更进了一步,他引入了“定识”的概念。王阳明的诚意有两种表述,“一种是‘着实用意’,一种是‘戒惧慎独’。”[23]王阳明的诚意具有至善的性质,并具有实践的意义。刘宗周则将诚意与慎独打成一片,如《读大学》云:“大道之道,诚意而已矣。诚意之功,慎独而已矣……故格物致知总为诚意而设,非诚意之先又有所谓致知之功也。”[24]刘宗周将诚意、慎独合一,并认为致知并不在诚意之先,格物致知为诚意而设。邵晋涵在对诚意的理解上更进一步,他在诚意与格物致知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定识。定识源于立诚,作用于修养、学问、文章,则能无妄念,不自欺,从而使得诚意的实现方式更加明晰,知行合一更加紧密。邵晋涵对“诚”的理解显然与其祖邵向荣立志在于诚有相通之处。

养性在邵晋涵的文学思想中占据重要位置。在邵晋涵的文学思想中,有着对性情与心、性情与学的探讨。如《全浙诗话序》云:“夫知其人论其世,讼诗者所由不失之固也,以意逆志,说诗者所以不害词也。古人行世之集多矣,久而或传或不传,得其零章断句,读之如见古人之性情焉。”[25]邵晋涵力推知人论世、以意逆志的读诗之法,原因在于古人之诗文为古人之性情的流露,而因事原心,则古人立言之旨立现。原心而后知性情,邵晋涵为读诗文之法指出一条明路。又如《沈匏尊诗序》云:“古人寄性情于语言,后人即语言以求合其性情”[26],指出性情与语言的关系,性情寄于语言,人可通过语言求索性情。另如《槐塘遗集序》云:“先生于诗文兼采众长,不屑屑模拟,尝谓文章体格视其年其遇而变,不可变者性情也,舍性情而求诸体格是为无实之华,学识日充则性情日以和粹,故善养性情者又视乎学焉。”[27]邵晋涵对“松里五子”之一槐塘先生的诗文理论进行总结,并深契其意。性情源于心,拒绝模拟。性情与体格之间有一定的冲突,性情为实,体格为华,舍性情而求体格则为无实之华,充实学识有助于性情的和萃。关于“养性情”,邵晋涵对项恭人之言多有同感,“孩提之嚬笑,长大之性情见焉,养其性情,俾归于醇正。”[28]指出性情应从孩提培养,使之归于醇正。

邵晋涵“天籁”说的文学最高典范在于对“中声”的追求。如《宝岩堂诗钞序》云:“邹卿子曰:诗者,中声所止也。情动于中而宣之于声,声之所感不同胥能类其小大,比其始终,俾宫商相应,若画采成文,绳其德以协于中。后世之言诗者竞为新声,以投一时之嗜好,或袭于外以为恢张,或陷其中以为幽渺,或柔曼以取姿,或奔放以作势,或奇谲以见巧,是无异乎侈声之迫筰也,弇声之郁勃也,薄声之甄掉也,陂声之离散也,险声之抑敛也,恶知所为中声乎哉?”[29]

邵晋涵认为“中声”为诗歌的最高境界,新声被作为中声的对立面提出。中声与新声在起源方面不同,中声源于心,发于天怀,展示性情;新声源于一时之好尚,流于模拟。中声与新声在审美表现上不同,中声为情动于中,宣之于声,体现中和之美。新声或恢张,或幽渺,或奇谲,虽千姿百态,但投一时之所好,形似而神不达。中声与新声在文学功能上不同,中声宣扬温柔敦厚之教,起型世之用。新声则投一时嗜好,转瞬即逝。

邵晋涵的“中声”典范由语意、色味、音气三部分构成。如《销寒叠韵诗序》云:“雪峤每会必有诗叠前韵至二十余首,意惬而语真,色淡而味永,气静而音和,信乎其善以诗鸣也。……是其性情之肫挚有大过人者,岂徒流连光景、求工于字句而已哉。”[30]邵晋涵对销寒会上雪峤之诗赞不绝口,认为雪峤性情肫挚,发之于诗则意惬语真、色淡味永、气静音和。其实,“中声”不仅为诗歌最高典范,而且适用于散文,在散文中展现出理密气充、意正词妍的风貌。如《姜星六时文序》云:“文章有定识者,理密而气充,选意妍词秩然,各适其职,精神所著足以型世而传远,若星六先生之文,其操以定识而克兼众美者乎?”[31]此处从对姜星六时文的褒扬可窥见邵晋涵的文学观点,天怀澄明而能立诚,诚立而能有定识,定识发于文章,展示出理密气充、意正词妍的风貌。

三、邵晋涵“天籁”说的意义

邵晋涵为清代浙东学派的后起之秀,他对“天籁”说的理论建构,既有前代文学思想渊源的影响,又有其独创性与启示性。邵晋涵的学术思想兼采汉宋,融合朱陆。邵晋涵的“天籁”说立足本心。朱熹《朱子语类》亦云:“三代圣贤文章,皆从此心写出,文便是道。”认为文章从心流出,肯定心的重要性。然在朱熹心中,心合道为天理,徇情便为人欲。陆九渊则直接认定“心即理”,赋予了心至善的本质。王阳明继承陆九渊的观点,提出“心外无理”,彻底确立了心的本体地位。

“天籁”说以天怀为主干,以立诚、养性为两翼,以“中声”为文学的最高典范。“天怀”一词为邵晋涵独创,主体为人,源于“本心”,具有至善澄明的本质。天怀澄定则能立诚,诚既立则自有定识。邵晋涵继承王阳明、刘宗周对“诚意”的理解,进一步用定识在诚意与格物致知之间架起一座桥梁,从而使得诚意的实现方式更加明晰,知行合一更加紧密,受到清代浙东学派经世致用的浸染。在对养性的探讨中,邵晋涵推崇和萃之性情,并从知人论世的角度推测古人之诗文,以性情为纽带,将作者与读者紧密联系,与刘勰《知音》“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的表述遥相呼应。章学诚《和州志艺文书序例》亦云:“人之性情必有所近;得其性情本趣,则诗赋之所寄托,论辩之所引喻,纪叙之所宗尚,掇其大旨,略其枝叶,古人所谓一家之言”[32],章学诚认为了解作集之人的性情,则文集中的意旨了然于心。另外,章学诚的《质性》为探讨文学与性情而作,对“质性”的探讨更加深入。邵晋涵以“中声”作为文学的最高典范,是对传统儒家中和之美的继承与发扬。《左传·昭公元年》记载“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故有五节;迟速本末以相及,中声以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33]乐的本源是“人心对外界事物影响的感应的表现或表达形式……具有引人向善,完善个人修养的功能”[34]。“中声”即指音节适中之音乐,后被荀子发展成“中和”,成为古琴的评价标准。邵晋涵将音乐领域的“中声”引入文学的创作与批评,在诗歌方面从语意、色味、音气对中声予以定位,在散文方面从理密气充、意正词妍对中声予以发扬,使得“中声”褪去神秘的外衣,具有可操作性。要之,对邵晋涵“天籁”说的理论建构的探讨,不仅丰富了邵晋涵的研究,而且对清代浙东学派文学思想嬗变研究大有裨益。

注释: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清代浙东学派文学思想嬗变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号为13CZW050。

①阮元:《南江邵氏遗书序》,《南江邵氏遗书》,清嘉庆八年面水层轩刊本。

②张舜徽:《清儒学记》(第2辑),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83页。

③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乾嘉名儒年谱》(第8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538页。

④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28页。

⑤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69页。

⑥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4页。

⑦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乾嘉名儒年谱》(第8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578页。

⑧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乾嘉名儒年谱》(第8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580页。

⑨王叔岷:《庄子校诠》(上),中华书局,2007年,第40-48页。

⑩王叔岷:《庄子校诠》(上),中华书局,2007年,第42页。

⑪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84页。

⑫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324页。

⑬沈善洪主编:《黄宗羲全集》(第1册),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63页。

⑭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94页。

⑮(清)陈康祺撰:《燕下乡睉录》,《郎潜纪闻二笔》卷一,清光绪刻本。

⑯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乾嘉名儒年谱》(第8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472页。

⑰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乾嘉名儒年谱》(第8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472页。

⑱陆九渊著,钟哲点校:《陆九渊集》,中华书局,1980年,第450页。

⑲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乾嘉名儒年谱》(第8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475页。

⑳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乾嘉名儒年谱》(第8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6年,第476页。

[21]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4页。

[22]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72页。

[23]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8页。

[24]陈来:《有无之境 王阳明哲学的精神》,三联书店,2009年,第145页。

[25]黄宗羲著,沈芝盈点校:《明儒学案》(上),中华书局,1985年,第1590页。

[26]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7页。

[27]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8页。

[28]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3页。

[29]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507页。

[30]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6页。

[31]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50页。

[32]邵晋涵:《南江文钞》,《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449页。

[33]章学诚著,叶瑛校注:《文史通义校注》(下),中华书局,1985年,第652页。

[34]杨伯峻编著:《春秋左传注》(第4册),中华书局,2009年,第1221页。

[35]郑维铭:《先秦礼乐思想的伦理意蕴与现代启示》,《武陵学刊》,2015年第3期,第9页。

来源:红网

作者:雷斌慧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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