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识文智

文/武吉海

湖南省旅游协会会长叶文智先生嘱我写一篇他进入湘西、经营凤凰古城旅游的文章，我迟迟未敢动笔。未动笔，一则因为多位文旅大家，对他在湖南文旅产业上的出色策划和翻波逐浪，已有生动传神的描述；一则因为他当年进入湘西凤凰以及后来的文旅经营，存在一些争议。

▲ 2023年6月，湖南省旅游协会会长叶文智，他在中国旅游市场搏击20多年，创造了多项旅游营销策划的奇迹。

2001年，引进张家界黄龙洞投资人叶文智到凤凰古城投资经营，或是一种巧合。曾任凤凰县委书记的陈久经，到张家界市通过时任市委副书记郭树人，找叶文智给人大机关扶贫联系村拉赞助，两人相见投缘。其时，凤凰县正在推进烟厂关停后的二次创业，陈久经将叶文智推荐给时任凤凰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经过多轮洽谈，双方初步达成叶文智经营凤凰古城、南方长城等8个景点的意向。

▲ 2002年2月，进入凤凰古城经营的叶文智（后排左一）与作者（左）在北京香格里拉饭店，迎接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毛致用（右）参加凤凰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新闻发布会。

凤凰古城景点文物资产经营权转让给叶文智，建设、文物部门有政策障碍。州县同志与叶文智一道，赴京向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时任湖南省委副书记郑培民、省文化厅厅长刘建民汇报，请他们支持并帮助协调。双方在北京签订了正式协议。此后，叶文智从张家界黄龙洞公司移师凤凰，开启了凤凰古城运用市场机制发展旅游产业的不凡历程。

▲ 2007年3月，叶文智到北京通州万荷堂看望黄永玉先生，与黄老闲谈凤凰古城旅游发展。

▲ 2010年，黄永玉先生应凤凰县委县政府要求，帮助家乡题写“铜仁 凤凰机场”（右起：张永中、黄永玉、罗明）。

入驻凤凰古城初始十年，叶文智是很努力的。他带领一个团队，苦心经营凤凰古城“这块风水宝地”。很多事自己琢磨，自己操办。他把主要精力摆在凤凰。事情多时，他在凤凰、张家界、长沙等地来回跑。他精力充沛，行事雷厉风行，讲到来神的事两眼放光。他抓认准的事，具有一往无前的气魄。在凤凰旅游市场初创阶段，他与当地党委政府的沟通配合，算比较融洽的。那个时段，他任务重，忙而急，人越显得精瘦。作为旅游行业的探索者，或许时常苦思冥想，他已早生华发。

▲ 2022年12月，叶文智策划左公柳从新疆移回湖南湘阴左宗棠故居柳庄活动，这是他在柳庄移栽左公柳仪式上致辞。

▲ 凤凰县委县政府对凤凰古城及沱江进行了多轮整治改造，打造沱江两岸亮化美化工程，这是2007年凤凰古城华灯初放的夜景。

策划旅游营销巅峰事件，文智具有过人的胆识和野性。他舍得投入，敢于冒险。进入凤凰古城后，他在吸引中外旅游客源上屡出奇招，敢为人先。他先后策划、举办了两次凤凰古城摄影大奖赛，在南方长城举行棋行大地世界围棋巅峰对决，与凤凰卫视在沱江河畔举办天下凤凰聚凤凰，在江西会馆开办凤凰艺术年展等系列活动。他还建议州县政府与中国摄协联办中国凤凰民俗摄影双年展。2015年的《边城》凤凰全球摄影擂台赛，一项钻石奖设立100万元奖金，这在当时极为罕见。他将沈从文中篇小说《边城》，以实景演出剧形式搬上凤凰舞台，为此新建剧场，共花1.8亿元。他利用各种节会、平台、互联网媒体，礼请各路文化名人、大咖，宣传凤凰古城的资源品位，设计“为了你，这座古城已等候千年”等推介词。他策划的旅游营销活动，一投就是几百万、上千万。我问过他，你花大本钱投入文旅活动，亏了怎么办？他告诉我：旅游营销，要看远点，舍得赌。砸钱，是为了开拓市场。你怕亏，就搞不成大事。景区光有好的旅游资源还不够，凤凰虽然有名气，但对一般游客来说，毕竟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凤凰古城近期营销一定要编故事，做文化，做历史文化名人的大文章，做“神秘湘西”土家族苗族民俗风情游的多样解读。做文化是一本万利，不要怕亏。做好了，不愁没有客源、财源。我做张家界穿越“天门洞”活动，俄罗斯的飞机、飞行员都投了保险。我要的是万众瞩目的聚焦效应。

▲ 凤凰县在省、州的支持下，对凤凰古城城墙、城楼、会馆、祠堂、庙宇等在明清、民国留存的历史建筑进行修缮，整修了沈从文、熊希龄、田应诏等多处深宅老院，按徽派建筑风格对新建民居进行改造。这是2009年的沱江两岸风貌

▲ 凤凰古城开发旅游产业后，居民住房资产迅速升值，不少外地老板来凤凰租房开办商铺、旅馆、酒吧。这是2011年2月，外地青年游客在沱江南岸的酒吧一条街畅饮啤酒

那些年，他为凤凰旅游做了一些开拓性的大事。他导入市场机制开发凤凰旅游资源，用几年时间打开了旅游营销局面，助推凤凰主导产业从两烟经济转向旅游产业，实现了二次创业的华丽转身。他设法打通渠道，2001年7月，在国家工商总局完成“凤凰古城”的商标注册，将凤凰古城以法律形式定格在湘西大地。他在引入张家界客源，开辟新的客源路径上，多方出手，不断研判，寻找商机。2009年，在他的倡议、协调和努力推动下，凤凰县完成了将贵州铜仁机场更名为“铜仁·凤凰机场”的工作。他善于创造机会，使出浑身招数吸引、配置资源，促成一些大事落地见效。围绕把凤凰古城建成国内及世界旅游目的地的目标，州县党委政府和相关部门，大力推进凤凰古城景区环境整治和基础设施多轮改造，策划组织了系列推介活动，形成了政府与企业良性互动、共同致力发展旅游产业的势头。在省州县党委政府的支持下，叶文智主导的凤凰古城公司经营旗开得胜，撬开了资本涌入凤凰开发旅游的洪流，给当地老百姓就业创业造就了宽阔平台。至2011年，来凤凰古城旅游人次过600万人，旅游收入过43亿元，涉旅就业人员过6万人。凤凰古城成长为带动湘西旅游业发展的龙头，成为湖南三大旅游目的地之一，凤凰县荣获“湖南省旅游强县”。

▲ 2011年，凤凰古城老街上，游客观看门店师傅现场甩制姜糖。

▲ 凤凰旅游做起来后，直接提供就业岗位2万余个，涉旅间接就业达6万余人，凤凰烟厂等企业的下岗、转岗员工多数找到了就业门路。这是2011年4月，夜市摊位业主为接待宵夜游客备菜

文智对市场经济有独到的领悟，他经营旅游企业注重为股东盈利并创造价值。他信奉市场经济的契约精神，有时认死理，为企业拼盈利一根筋不转弯。他对支持过他、欣赏他的领导与朋友，对为企业发展创造良好营商环境的同志，也讲感情，敢说话，时而冒出一针见血的见解。他算性情中人，不属老谋深算的那种，时常通过自嘲化解风险。他有职场打拼的精明与划算，也不失率性待人的随意与炽热。

▲ 冬季的凤凰古城也来了不少游客。

文智作为旅游行业的投资者和职业经理人，他在旅游市场前沿冲浪搏击20多年，他深度参与并见证了中国旅游产业的发展壮大。他的探索与实践，他对旅游产业发展的一些建言与策划举措，一度引起旅游业界的瞩目和惊奇。

▲ 凤凰苗族银饰表演队在集合巡游。

▲ 来凤凰古城参加中国凤凰苗族银饰服饰文化节的贵州苗族姑娘，她们身后为新建、改造的徽派建筑民居。

企业家也是人，也摆脱不了赚钱养家、个性偏好带来的局限。文智后来荣誉、头衔增多，各地请他投资、收购景区的官员一时纷繁而至。他见的场面、接触的领导多了，与地方同志打交道遇到不顺时容易来气。加上社会活动和应酬不断，分散了他一向专注业务和改进管理的精力。部分州县同志认为，他在凤凰赚得多，投得少。对他长于开局，疏于后期管理以及与地方政府的沟通不够等事也有不同看法。后来，他将凤凰古城公司股权转让给安徽祥源控股，选择退出了他钟情多年的湘西。湘西一些老同志评价：文智精明，他在凤凰赚了钱，也为凤凰做了事。凤凰一位县委书记说得直白：凤凰文化旅游底蕴成就了叶文智，叶文智成就了凤凰的文化旅游。

▲ 经修缮的凤凰古城天后宫。

▲ 凤凰县委原书记叶红专（左一）、龙颂江（左二）离任后一直关注凤凰旅游发展和非遗传承，这是他们在沱江边与凤凰蓝印花布技艺国家级传承人刘大炮（左三）合影。

2022年7月，文智在湘西州旅发大会上的演讲，将这一段经历作了总结。他说：“从1991年我走进凤凰，到2018年我离开凤凰，我与湘西有28年不解情缘。是凤凰给了我灵感，是湘西给了我创作的源泉，是凤凰古城这个独特的舞台影响和成就我的今天，也成就文智独特的艺术人生。”一番话使听众会意、释然。

▲ 2023年7月，湘西州第二届旅发大会在凤凰古城沱江河畔“凤凰样子”举办，苗族姑娘击鼓迎客。

湘西州旅游产业正在启动疫后复苏，凤凰旅游业的又一个春天即将来临。市场经济不断呼唤勇立时代潮头的开拓者。从这些年的实践看，在经济一线做实业投资的，容易遭遇起伏与风险。无论成功与曲折，社会对他们都应该多一些包容与照看。文智当年运作凤凰旅游产业的创新勇气和出彩贡献，在经历坎坷和波折后，仍然值得我们尊敬与留恋。他那种敢闯敢干、激流勇进的企业家特质，在经济转向高质量发展的今天，依然具有催人前行的精神文化价值。

（本文作者曾担任湘西州州长，系湖南省政协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