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夜生活》:一任窗前车水马龙到天明
文/彭海燕
看电影《长沙夜生活》是在一个雨夜。雨点带着暮春的凉意,从浩浩夜空洒下,洒在三千年古城长沙的车流里,洒在更久远的湘江水流里,然后被长沙城璀璨的灯光吸纳,如同我们被接下来看到的电影吸纳——我们奔赴在长沙的夜里,我们成了长沙夜生活的一部分,我们看电影《长沙夜生活》,电影里演的就是我们的人生。
《长沙夜生活》是由陈可辛、赵晓时监制,著名编剧张冀编剧并执导的,闪烁着文艺光彩的商业大片。虽然这是身为编剧的张冀首执导筒,但电影的叙事结构与镜头语言以及细节的共情性,他却操纵得游刃有余,让观众不由自主就融进了电影中。
就像时空是我们每个人现实生活的坐标,它也是电影叙事发展的坐标。电影叙事中,对时空的处理相当重要,也考验着导演的功力。电影的时间叙述的长短快慢与电影里人物角色、事件场景等要素在深度化学反应后,将生成观众对影片的氛围与意蕴,情感及情绪的直接观感,从而决定影片是否能迅速将观众带入到电影的叙事逻辑中,能否更深地推进观众对电影的沉浸度,引领观众对电影的共情解读。
电影《长沙夜生活》在这一方面无疑是成功的。在线性时间叙事、交织对比时间叙事、回环重复时间叙事与片段组合时间叙事这四种叙事结构中,导演选择了简单直白的线性时间叙事方式,时间跨度仅一个夜晚,还将薄暮到黎明的时间段里,用镜头标注出了几个准确的时间点。面对平凡却纷繁的夜生活场景故事,此种选择无疑是明智而精巧的。
与此种时间横轴相垂直的,是长沙城以主角身份出演的空间纵轴。值得一提的是,在此片中,作为空间的长沙城不仅是故事发生地,她也以主角的身份不动声色地以她独特的声色参与了演出,她在片中呈现出的气质与样貌,精神与性格,细品之下,你会发现她无时不刻地在推动着剧情的发展。
时空坐标铺就,故事人物纷纷出场。薄暮时分,长沙城夜灯次第亮起,屏幕上第一次出现了与之相对应的时间数字。时间数字下的空间是十二时辰书店,景为为与何西西在这里相识并相打,他跟着她走出书店,穿过解放西摩肩接踵的人群,准备夜游长沙城直至天明,他和她会不会反转成相恋,又将怎样反转,此时成为剧情的第一个悬念。在这个空间里,还有一个悬念便是廖凡饰演的精神失常的城市流浪汉,他不断重复着一句长沙话,并对他遇到每个人宣判——你等不到你要等的人。
镜头从代表古城长沙的书香气的场景荡开,我们看到了同一个时间里的长沙城另外的空间,商业楼的某一层,怀有雄心壮志却总是冷场的脱口秀演员,长沙伢子何岸又一次冷场,他的与母亲离异多年的父亲出现并发生争执,他带着留有血痕的脸再次冲向脱口秀舞台,讲述他和父亲的伤心往事,这次他逗笑了观众,却在最后宣布再不讲脱口秀,要去接手妈妈的网红夜宵店,他那总是与理想相违背的生活会走向何处,他能不能与父亲以及童年创伤和解,这是电影的又一个悬念。
还是在这个时间里,弥漫着烟火气的网红夜宵店,何岸的母亲,夜宵店的老板娘张罗着生意,累得已是痼疾的老腰再次疼痛。逼仄的储物间里,夜宵店的二当家旭哥递过护腰并细心给她绑上,他们的关系不言而喻,她告诉他明天不再来夜宵店,要将店交给他,他们最后能不能成,儿子与现男友到底谁将接店,会不会有矛盾,这是这个空间,这组人物关系里的悬念。
同一时间段,夜宵店来了一个常客,东北来的小卷毛给同在摩天轮打工的西北小青年打包带去了夜宵,镜头随着这个兼职快递哥将空间转移到有着“长沙之眼”的摩天轮,西北小青年决定冒险帮助谈了三个女朋友失恋了四次的小卷毛完成心愿,他误导作为同事的,在这个城市无儿无女又无家的酗酒老汉点燃烟花,他们会不会被开除,能不能得到安慰,在长沙最终能否如愿找到归宿感,这是这个空间这组人物关系里的悬念。
悬念在清晰的时空坐标轴上织就,观众满怀期待沉浸其中,从他们生活的前景走到后景,从人物的当下走到他们的前传里。我们从一个时空的横截面里看到了他们已有的整个人生,我们与他们悲喜与共,因为那也是你我的曾经和当下啊。
电影散场的时候,雨下得更大,雨夜的长沙更添一种神秘与古老的气息,我想起宋代蒋捷那阙也是线性时空结构的《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也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电影里的三组年轻人,中年的丽姐与前夫以及现男友,和摩天轮无家无子嗣的酗酒老汉,他们所呈现的人生况味,与这阙词里的三个人生阶段遥相呼应。
电影里最后出现的是湘江东岸高楼背后初现的一轮红日,太阳底下并无新事,因此电影《长沙夜生活》照见的是整个人类亘古不变的悲欢离合。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窗前车水马龙到天明。
这就是长沙,就是夜,就是我们牵肠挂肚的生活。
来源:红网
作者:彭海燕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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