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劲/摄

◎山村新语（组诗）

◎山路

山正在搭一架梯子

用新鲜的泥土、坚硬的石块

沿着若隐若现的山脊

每一脚踩下去都铿锵有力

一堵悬崖之下

有邻居奶奶五十年前的伤痛

如一口干涸的井满目疮痍

第二个春天花开得比往常更艳

妈妈偷偷把我采摘的野花扔掉

对着邻居说，今年没有春天

沿着兔子的方向

你可以找到泉水、山楂果、野葡萄

找到坐在山间用洋瓷缸吃饭的母亲

没有谁像山一样熟悉母亲

没有谁像母亲一样熟悉我

几十年过去，母亲总还是一转眼

就在梦里走进山里，穿着一样的衣服

回头望望青山里的路

如同看到一把巨大的钥匙

紧紧地插在故乡的大门

◎屋场

鹅昂起头看着黑色的汽车

表情让我想起童年

第一次看见纸飞机的自己

鲜花在屋前屋后转圈

路边的篱笆窃窃私语

菜地如同溪流一样柔软

萨克斯在广场响起

像要掏空我耳里的虫鸣鸟叫

乡亲们像一条条快活的鱼

在蓝天下游来游去

晒谷坪的一角，阳光很浓

老人用手指划过妻子的长发

梳理了一遍年轻的时光

一个姑娘捧着书走过

脸上露出的笑容

恰似一朵碗大的茶花

◎落叶

在孩子的眼里

落叶是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

如果是年迈的老人

落叶或许是一件件往事

如果是浪漫的女人

她会想到未来的颜色

一束光，一抹云，

雨勾勒出故乡的秋

如果树木也能思考

在它的眼里

我或许是一颗流星

或许什么也不是

◎风的方向

树叶黄了，一阵风吹来

几片叶子稀疏地落在地上

没人知道掉下的是哪片叶子

就像没有人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

什么地方开始苍老，死亡

四楼的高度正好可以看清楚

一棵树的上半身，和风的方向

树顶已经开始光秃，像小说

进入一个新的章节。风吹掉满树的叶

在冬天，吹冻一条街

最后把人类依次吹向大地

◎车过石榴树

车开进一条巷子

像一尾鱼

经过一条河流

女人在路上漫步

胆小的白猫

斜着脑袋回头看了看

在着意的人心里

它如同一道晴天的闪电

路边的石榴花谢了

它与其他的树没有两样

像身边的陌生人

一位清纯的女孩

会在石榴花开的每一天

对着花蕊端详

车缓缓经过石榴树

如同经过一片沉默的海

（原载于2023年第4期《创作》）

苏启平，1977年12月出生，湖南浏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长沙市作协副主席。作品见于《诗刊》《星星》《散文诗》《诗潮》《山东文学》《湖南文学》等多种报刊。参加第十九届全国散文诗笔会、第三届全国青年散文诗人笔会，获第二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第十二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等。著有散文诗集《回不去的故乡》等5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