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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丨龙会吟:石山流翠
2024-06-12 17:44:24 字号:

生态文学丨龙会吟:石山流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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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流翠(节选)

文/龙会吟

邓世河回到了家乡,在乡林业站担任一名林业技术员,开始了他在石山岭上植树造林的使命。

石山窝以石灰岩丘陵岗地为主,一眼望去,石山连着石山,石岭连着石岭,一望无际全是岩石,目光所及看不到星点绿色。小时候,邓世河还是非常喜欢这些岩石的,经常和小伙伴们在裸露的岩石上攀来爬去,不爬得精疲力竭不会停下。长大后,去过的地方多了,看到别人的家乡满山青翠,树木葱茏,他就忍不住问大人,别处的山头都长树,我们这里的山头为什么只长石头?大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敷衍地回答,别处的山有土,我们这里的山没有土,当然长不出树。邓世河不甘心地说,山上长不出树,人们为什么不栽树。大人就笑了,说,石山上要是能栽出树,还能叫石山吗?邓世河仍然一本正经地问道,石山上为什么不能栽出树呢?

他考上了省林业学院后,带着这个疑问,查过许多资料,问过一些导师,石漠化山岗能不能栽树。得到的答案是,石漠化山岗不能栽树已成了千年定律。他很失望,莫非,生他养他的家乡,只能永远让岩石裸露着?这里的人们,只能永远在岩石的夹缝中讨生活?刚上大学时,他还想着大学毕业后能把学到的知识带回家乡,让家乡的石山石岭披上绿装。慢慢的,他这点理想也破灭了,只想借许秋雁的光,安排在县林业局机关工作,过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靠许秋雁父亲和舅舅的关系,得到一官半职的升迁。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许秋雁的父亲许副县长对他不感兴趣,许秋雁的舅舅刘局长又不愿提携他,许秋雁对他也变心了,都希望他下到基层去,在石山岭上度过他的青春岁月。这个打击对他太残酷了。不过,虽然残酷,却又激发起他要干一番事业的雄心。你们越看不起我,我越要让你们看看,我邓世河不是孬种,一定要教石山石岭披上绿装。

邓世河天天在石山石岭上转来转去,转过一座座山,又转过一道道岭。他细心观察石山石岭的外表结构,反复研究石头缝里的土壤成分。研究观察得差不多了,就选择了一处石岭,栽下各种各样的树苗。开始几天,那些树苗还活得好好的,十天半月以后,树苗便慢慢枯萎,最后变成了一根根干柴。他望着那枯萎得像一根根干柴一样的苗木,焦虑和悲观如烈火一样烤炙着他。石灰岩山上不能种树,难道真的是千年定律,永远也不能打破?

父亲对他说,你去跑跑关系,还是回县林业局上班吧,在林业局上班比在石山岭上栽树,要强千百倍。

邓世河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父亲气得咬着牙说,那你就做你的好马吧,看前面有多少好草给你吃。他太失望了,也太伤心了。他和妻子节衣缩食,辛辛苦苦供儿子读书,盼的是儿子能有个好前程,盼的是儿子能够光宗耀祖。没想到儿子大学毕业后,又回到石山窝,天天和石山石岭打交道,他花在儿子身上的钱全都打了水漂,他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希望,全都化为泡影。

邓世河虽然怅惘,但是没有悲观,路已经选定了,再坎坷也要走下去。他还真不信石山岭上栽不出树。他和自己较起了劲,也和石山石岭较起了劲。

白发老头说,你选柏树,柏树耐贫瘠,有缝就能扎根,最适合在石灰岩山上生长。

白发老头是邓世河在石山岭上邂逅的一位老头。那天邓世河正在石山岭上徘徊,望着那些耷头耷脑枯萎了的树苗,苦苦思索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时,他看见了那位老头。老头白发苍苍,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纪,七十?八十?还是九十?很难说准。老头头发虽白,但满面红光,精神矍铄,走起路来两脚生风。邓世河不知道老头是什么时候来到山上的,也不知道他来山上干什么。只见他走到枯萎得像一枝枝干柴的树苗前,先站着打量一阵,后又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树苗的枝叶,然后又看着树苗下浅薄的土壤,就给邓世河提出了这个建议。邓世河疑惑地问,你是说柏树最适合在石灰岩山上生长?白发老头说是。邓世河又问你有什么依据?白发老头说因为柏树的根最适合在石缝里生长,你先试试看,有效,就栽,没有效,你就不要理睬,权当我没说过。

邓世河真的搞来了几十株柏树苗子,一棵一棵地栽在石山岭上。像早就约好似的,邓世河在山上栽种这些柏树苗时,白发老头又出现了。白发老头说,栽树的时候,板页岩地貌树坑要深一点、小一点,树栽好以后还要将树坑填成堆状,这样的树才会成活率高,苗长得快。而在花岗岩地方栽树,树坑却要挖浅一点,效果会更好。

你怎么知道这些?邓世河吃惊地看着白发老头。白发老头呵呵大笑,说,你只管依我的话做,看我这满头白发,年纪一大把了,莫非还能骗你?邓世河不好意思再问,就照着白发老头的话儿去做。白发老头看着邓世河栽完那些树苗,满意地笑笑,一路飘然而去。邓世河说,老爷爷,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白发老头说,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找到了科学的方法,遇到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再大的难关也能攻克。

白发老头很快消失在山脚下,消逝在缥缈虚无的雾岚里。望着那薄雾似的雾岚,邓世河突然想入非非。莫非,这老头是天上下凡的神仙,特意来点拨他如何在石山岭上栽树?也许,有了这位神仙的点拨,石山石岭真能披上层层绿色?邓世河浮想联翩,却又不敢让这联翩浮想耽误他太多的工夫。他天天守在山上,观察着栽在石头缝里的那些柏树。柏树苗活了,柏树苗一天天往上蹿,蹿得枝繁叶茂,在石山岭上蹿出了团团绿色。

邓世河好兴奋哦,兴奋得流出了热泪,兴奋地抱着那些蹿高了的柏树一个劲地狂吻。成功了,石山岭上栽树成功了!他大声嚷着,赶忙给县林业局领导打电话报喜。接电话的是许秋雁,她已经升任副局长。

撇开许秋雁的关系不说,她还真是个领导人才。读大学时她是学生会主席,有能力,更有魄力。大学毕业后能进入县林业局工作,有人说是沾了她那副县长父亲的光,也有人说是她舅舅刘局长帮的忙。其实这些都是传言,她靠的是她自己的实力,和她的父亲、她的舅舅基本没有关系。邓世河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和他分手也是情理之中,没有什么奇怪的。现在两人不是恋人,而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邓世河反而更加坦然,向许秋雁报喜时,满心喜悦像潮水一样溢向话筒里。

许秋雁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在电话里向邓世河表示热烈的祝贺,并代表局里向邓世河表示衷心的感谢。邓世河说许局你不应该感谢我,你应该向那位白发老头表示感谢。没有白发老头的启发,我至今也不会成功。可惜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在何方。

许秋雁说,老人家已经作古。

邓世河说,你怎么知道?

许秋雁说,老人家是我的姨爷爷,栽了一辈子树,有着丰富的植树造林经验。

是你把他请来的?

是老人自己要来的。

许秋雁就说开了,说他姨爷爷八十岁那年,她去祝寿。姨爷爷问起她为什么还没结婚。她如实告诉姨爷爷,本来准备结婚了,谁知又分了手。姨爷爷问她为什么要分手,现在那小子去哪里了?听说邓世河去了乡林业站,要让那里的石山长出树来。姨爷爷说这个小伙子值得钦佩,不管你和他分没分手,我都必须帮他一把。我栽了几十年树木,多多少少有些经验,我要把我的经验传授给他,我这一辈子的理想,就是能在石灰岩山上造出绿林。这样,许秋雁的姨爷爷就来到了邓世河身边,却又不让许秋雁把他的情况透露给邓世河。

邓世河感动得一阵说不出话,许秋雁连喂几声,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了。好久好久,他才哽咽着嗓子说,你姨爷爷的坟墓在哪里,过些日子我要去祭拜他。

许秋雁说,我姨爷爷说过,不要去坟前祭拜他,祭拜他的最好方法,就是尽快让石山披上绿装。姨爷爷盼着你能把石灰岩山造林的经验总结出来,填补国内石灰岩石山造林领域的空白。努力吧,老同学,你干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好的,我决不辱使命。邓世河大声地向许秋雁表态。他的心坦坦荡荡,已经没有丝毫的怨气。

(本文获第二届“青山碧水新湖南”文学创作征文活动小说类一等奖)

龙会吟,湖南隆回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作品有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剧本等。多次获文学、戏剧创作奖,其作品曾被《小说选刊》《作家文摘》《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数家选刊转载,并多次入选国内权威选本。出版有小说集《谷雨茶》《深山里的白衣天使》《天边一钩弯弯月》、长篇报告文学《跟着老后走花瑶》(合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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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网

作者:龙会吟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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