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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丨张运和:缘与杂草
2024-07-17 11:36:01 字号:

生态文学丨张运和:缘与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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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屋舍和田地 作者供图

缘与杂草

文/张运和

老家狮子山村是一条长长的、垂直的山冲。冲子两边相隔几十米有农舍,除了牛栏屋、稻草堆,还有菜园和鱼塘。高处一望,冲中间那条小溪好像一把剑,把这条冲一劈为二,左右边的山、田、土各一半。冲的两边还有不少小冲,如油榨冲、许家冲、大王冲、牛枙冲、滚子泉冲、纸棚冲、牛栏冲……

如果把这个自然村的山冲比作一条河的话,那这条全长四公里的大冲就是河的“干流”,左边和右边的小冲就是支流,我家住在“干流”的杨柳坝边。我四岁过继给典叔做儿子,后来成了二级“支流”滚子泉冲的人。

叔叔个子不高,脸庞清瘦,写满慈祥,看上去有一种温暖的力量。有人进了家里的门,不管是熟人还是陌生面孔,总是笑脸相迎。叔叔的笑总是淡淡的,轻云一样,见到他第一印象是平易近人。叔叔讲话幽默风趣,家里没安装自来水之前,当婶婶用水桶挑水倒进水缸盛满外溢时,叔叔看到从不指责婶婶,而是说,“唉!这个水缸还是小了点”。

叔叔虽然念书不多,但善于思考问题,与人闲聊时,他习惯先抛出问题与你讨论。观察事物也非常细致,心中不解的事喜欢一探究竟。有年家里孵了一窝鹅,成活了6只,雪白的小鹅特别逗人喜爱,可是后来有一只长的速度慢些,明显比其它鹅小很多,究竟什么原因所致,这在我和婶婶心中一直是个谜,我们不约而同地询问叔叔,叔叔也早就注意到了,他说小白鹅破壳的第10天,他就猜测那只鹅与其它5只会有不同的成长结果,接下来完全印证了猜测,因为那只长得娇小的鹅,右眼天生有障碍,视力几乎为零,这只鹅等于只有一只眼,觅食时另5只鹅优势明显强,“独眼鹅”的成长肯定有差距。

后来我这个农大毕业生,回忆叔叔生前对农事的认知,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拿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的杂草来说,一个只读半年私塾,蜗居大山冲里,见世面少,甚至智能手机也不曾摸一下的老前辈,竟然能讲出“一年生杂草”“多年生杂草”等专业术语,并且叔叔不仅仅知道哪些杂草是一年生或多年生,重要的是他观察其生长规律,能在除草时完美地得到运用,除草效果提高几倍。例如狗尾草,叔叔常向别人科普说,这种一年生狗尾草,不属有害杂草,它是牛羊爱吃的草,但伴随农作物生长时,会与农作物争养分、争阳光,导致农作物减产。

那个年代还没有化学除草剂,不管是稻田还是旱土都是人工除草。有人问叔叔,你们家田里土里怎么不见长草呢?叔叔一般不会正面回答人家,而是说,这个工作要抓住杂草的“致命”弱点,除草也得从薄弱处入手哦!就拿狗尾草来说,它是一年生杂草,是种子繁殖生长的,这种旱生性杂草,在我们本地一般4-5月种子发芽长幼苗,8-10月结籽。清除这种杂草一定要在7月底之前,“狗尾”没来得及长大就把它扯掉,如果进入8月狗尾草结籽期,人或器械触碰到,成熟的种子散落地里,就等于人为地播种了狗尾草,如此一来,年年扯年年长。

叔叔还科普,说扯草最好选入夏之前进行,春夏季雨水多,土壤潮湿松散,扯草能连根拔起,达到“斩草除根”的目的。且春季万物复苏,杂草也生长迅速,这个时段一般种子没成熟,可以减少杂草生长基数,提高除草效果。再说春夏之时杂草相对幼嫩,除喂牛羊鸡鸭吃外,埋入田土中易腐烂,可转化成有机肥。

我在叔叔家度过了3年,再回到杨柳坝时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后来听说,我离开叔叔家,婶婶哭了三个晚上。祖母告诉过我,祖父临终时有遗言,告诫父亲不能让弟弟家断了“香火”,于是在我离开叔叔家不到半年,父亲与母亲商量后,又让春弟过继了,还给叔叔和婶婶一个儿子。

因为感情上有着牵挂,不管是上学还是在城里讨生活,去看望叔叔和婶婶成了我的自觉行动。我一直胆小,不敢随处跑,如果受父母亲派遣去叔叔家办点小事,胆子就突然变大了,兄妹中总是我第一个争着去,这其中有对自己孩提时“不告而别”的自责,也有“感恩”常回“家”看看的主动性。1978年吃上“皇粮”后,我在县城的时间多起来,每次在节假日回杨柳坝看看父母,时间允许情况下也回滚子前冲看看叔叔和婶婶。发现叔叔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那么能干。

那时分田到户搞生产责任制,有些人家稻田里稗草长得比水稻还高,到了稻谷散籽时,远望去田里不见谷子只见稗草,村民小组几百亩稻谷,真正找不到一根稗草的唯有叔叔家的责任田。

说叔叔种田勤奋,还不如说叔叔的田地管理和农艺措施到了“顶级”。他对稻谷种子有较高的要求,不管是自己留的种子还是买的种子,除种子饱满得“十粒五双”外,必须保证种子中无稗草和杂草种子,即便混有少量的也一定会在种子入仓前处理掉。

过种子关后,秧苗除草关也是重要一关,拿叔叔的话说,一关过了,二关就容易过。移栽到大田见草即除,等到水稻成熟期,田里无杂草是顺理成章的事。稗草和狗尾草都是一年生杂草,除稗草要赶在种子籽粒形成前,否则极易形成年年长稗草的恶性循环。

那年国庆长假,在叔叔家住了一晚,叔侄俩聊了很多,后来话题又聊到除草,此时叔叔似乎积了满肚子话无处说,话语中还夹杂着明显的愤怒。他直言不讳说道,如今的农业是名副其实的“化学农业”,肥料用的是化学肥料,杀虫用的是化学农药,除草用的是化学除草剂,似乎没有这些化学品,就种不出作物来了。尽管叔叔不懂生物多样性,但他知道晚上萤火虫少了,蛙鸣声少了是坏事;尽管叔叔不懂农药残留,但他曾经与我讨论过,杀虫的农药和除草剂用得多,土壤和地下水中肯定还有;尽管叔叔那一辈对生态文明这个概念都没有听过,但他有经验判断,有深深的忧虑;而深刻认知这些的我们,又该做些什么呢?

张运和,湖南省作家协会生态文学分会会员。绿色潇湘生态文明首席讲师、长沙市“五老”金牌讲师团讲师,长沙市首批两型公益讲师、长沙市“拒塑节能”代言人,“长沙市学雷锋标兵”湖南省环境保护联合会终身荣誉理事,先后被评为“湖南最美志愿者”“湖南好人”“湖南最美河长”“湖南关心下一代先进个人”“湖南公益普法先进个人”、2021年被中央文明委、生态环境部评为全国最美生态环境志愿者,2022年被生态环境部评为绿色生活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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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红网

作者:张运和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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