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真洒脱，自成一格

文｜朱敏

上次尽情欣赏黄永玉的作品，是在吉首大学的黄永玉艺术博物馆。先生捐赠的200多件珍贵文物，以及不同时期创作的绘画、书法、雕塑作品，让参观者大饱眼福。从湘江凤凰走出的黄永玉，为湘西捐建了十座桥，这位“无忧河上的浪荡汉子”的赤子之心令人慨叹不已。

2024年国庆节，在湖南美术馆观看“如此漫长、如此浓郁——黄永玉新作展”，200余件先生晚年最新力作精彩亮相，四个展厅丰富的展陈，涵盖人物、花卉、风景、生肖、摔跤系列等中国画作品。这是在中国美术馆举办黄永玉新作展基础上，湖南美术馆开馆5周年特展，也是国内目前最大型、最全面的黄永玉作品展览。

步入展厅，宛如踏入奇幻的艺术王国。每一幅作品都承载着黄永玉先生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生的深刻感悟和对艺术的不懈追求。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99 岁离世前仍醉心于艺术创作的老顽童，率真洒脱，自成一格，谁能不喜欢呢？

坦率真诚，反映现实人生

品味黄永玉的画，犹如在跟一位可爱的小老头聊天。小老头有点“话痨”，一幅画上的题字有几十字甚至几百字，感情真实，语言幽默生动，让人爱不释手。文与画相得益彰，每幅作品都趣味盎然，字里画间蕴含着他对大众和生活的热爱。

他的画作毫无矫饰，灵动的动物、娇艳的花卉、生动的人物，都以最本真的形态呈现，反映活生生的现实，率真动人。

《玩手机》中，男子身体弯成90度，沉醉于手捧之物，眼看要撞上灯柱，题字道：“旧时代撞电线杆子是看书，今天撞电线杆子是玩手机。”让人联想到身边的“低头族”。《练胆》里，父亲在悬崖之上为儿子把尿，题字为：“不清楚是儿子练老子，还是老子练儿子。”画面和配文诙谐且富有深意，让人对现实中的家长产生诸多思考。

黄永玉新作展大多为近几年所画。年近百岁的他，作品中有很多小老头的烟火日常，尽显率真可爱。

《没啥讲究》中，两个小老头歪在茶桌旁，桌上一把红茶壶、一口破茶盏，题字：“我这里茶叶还过得去，茶杯几年前打破了，你偏着嘴巴喝罢！”生动的场景，足见二人情谊深厚。《真的呀》里，两个人在“咬耳朵”，听八卦的胖老头乐不可支，勾起画外观众的好奇心。《多保重图》中，两个小老头推杯换盏，以头相抵，沉默着拥抱，旁边豆大的油灯，将两人的内心情愫凝于“多保重”三字上。

还有《我背葫芦驴不累》，老汉背着大红葫芦，撑伞骑在瘦弱毛驴上，边走边自我安慰，俏皮形象跃然纸上。《年老力气衰》中，长须老汉躬身小解，配文：“年老力气衰，屙尿打湿鞋。心想屙远点，越屙越近来。”诙谐地表达出年老的无奈。

人到老年，黄永玉对人生哲理有了更多探究，《王子去求仙》《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等作品，有他对求仙问道的浪漫想象与调侃，对人生短暂与永恒的探讨；《庄周钓鱼》《蝴蝶梦》等，则是他对哲学思考的具象化，以及对自我认知、自由与束缚的思考。

豁达自在，不拘世俗束缚

洒脱，是黄永玉艺术风格的显著标志。先生不拘泥于传统绘画规范和技法，作品常运用夸张的造型、奇特的构图和幽默的元素，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

《开口笑》中，老汉身穿彩衣，头插鲜花，拄杖而立，对月而笑，长髯飘飘，配文：“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好一个潇洒活神仙！老汉从世俗中跳脱出来，有一种不随波逐流、敢于展现自我的精神特质。他无拘无束地享受快乐时光，笑容极具感染力。

《中国画》简洁的画面与质朴的文字，展现出超脱尘世的宁静与洒脱。寥寥几笔，韵味无穷，空灵之美尽显。题字道：“船之外有山，船下是水，船里有人。曾有过友朋相送，抵达的所在，还有熟人等候相迎。人在船上，有时说话，有时连艄公也不说一句话。他见人见多了，有半个月不说话也可以。”这种人生态度，透露出享受孤独、随遇而安、返璞归真的淡定从容。

饮酒是黄永玉作品的重要元素。《只一个饮字了得》活脱脱画出了《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太乙真人形象。《除却借书沽酒外，更无一事扰公卿》诉说着他淡泊洒脱、远离尘世纷扰的人生态度。《醉猫图》中八只醉猫形态各异、憨态可掬，诉说着生活的多彩与不羁。《世上难得醉夫妻》既有夫妻间相濡以沫的深厚情感，又有对生活本真的热爱，对自由洒脱人生态度的赞美，充满生活意趣与温暖情怀。

自由奔放，形成独特风格

黄永玉先生的作品风格独树一帜。色彩上，时而大胆鲜艳如燃烧的火焰，带来强烈视觉冲击，如《宝莲灯》《煞风景》《深山何处钟》；时而淡雅清新似微风，给予宁静舒适之感，如《不染图》《我心深处》《七九河开八九雁来》。构图上，常采用夸张造型和奇特布局，使画面充满张力与趣味，如《嚼火不熄》《广陵散》《洞庭波送一僧来》。

他的作品蕴含深刻人生哲理和人文关怀，让人在欣赏艺术之美的同时，获得心灵启迪。他不拘泥于传统技法，敢于突破常规，大胆创新，融合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现代艺术精髓，形成既有中国水墨画神韵意境，又有西方油画色彩质感，既有传统文人画儒雅内敛，又有现代艺术创新张扬的独特风格。

他的小品画充满幽默。乌龟拉住兔子为限速，硕大的老鼠遛着小小的猫，老鼠去拉乌龟发现无从下手，对着公牛拉大提琴催奶……他喜欢做挂历，画生肖票。兔年的蓝兔子是他最后的生肖票，兔年挂历烫金、兔子耳朵竖起。《98岁生日卡》中，画中两狗一猫形象可爱，充满活力，配以幽默的文字，让人忍俊不禁。这种创作态度，展现了先生自由奔放的艺术灵魂和对传统束缚的无畏挑战。

谁会不爱黄永玉呢？他用率真洒脱的画笔，描绘出丰富多彩的艺术世界，以自成一格的艺术风格，为后人树立起不朽的艺术丰碑。他的艺术精神时刻激励着我们，勇敢追求梦想，用真诚和热爱拥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