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文/向立成

濛濛的秋雨下了一夜。

清晨，我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潮润的青草味道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濛濛秋雨，忽然有一种挥毫泼墨的悸动，想将这渐亮的天晕染上水墨色。

细雨濛濛，不正是记忆深处最爱的毛毛细雨么？去雨中走走吧，内心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不打伞了，重新找一下在细雨中漫步的惬意与潇洒。

走出家门，我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濛濛细雨中，身后传来了妻子“伞……伞……”的呼唤声，我头也不回地摇了摇手，潇洒地走远了。

沿着街巷向前方走去，秋雨一丝丝的，凉丝丝的，沁人心脾。秋风似乎躲起来了，似乎是因为不忍吹散这如丝的秋雨。凉意从裤管、袖口拼命往里钻着，我有点后悔没有多穿件衣服。

路边的落叶有点多，被早起的人打乱了原本的状态，有一点狼藉不堪的既视感。我禁不住想着昨夜一场雨事，这散乱的落叶应该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吧？

今年的秋天，雨水比往年都要少，似乎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下雨了，街边卖柚子的摊贩在抱怨着今年柚子因为水分有点少不好卖。昨夜的雨应该是这个秋日不多见的一场雨，虽然不大，但是早上已经让人确实感受到了秋天的到来。

漫步在濛濛秋雨中，感受着细雨拂过脸颊，虽然没有春雨般温柔细腻，没有夏雨般热烈豪爽，也没有冬雨般凛冽冻人，但是却让人感到是如此宁静、典雅。

周围的人也有没撑伞的，但大多是行色匆匆，与我的惬意、悠闲截然不同，让我有一种恍若一人的感觉，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寂寞与孤独。路两侧大抵是梧桐和白桦，在一夜秋雨的洗礼下，落叶无数。柔情又缱绻的细雨，在未落的泛黄叶子上汇聚，然后腾挪蹦跳，最后滴答滴答地滑落，正像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所写：“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河岸边的垂杨柳枝条，静静地低垂到了水面，那点点的雨珠附在泛黄的叶子上，欲悬欲落。忽然，有一滴水珠从垂杨柳叶上滑落，一滴、两滴……引起了连锁反应，一大片的水滴滴落，打破了平静的水面，泛起了一串串的涟漪，又好似出现了些小情绪，水滴与水面拥抱在一起的地方，泛起了一个个的小水泡，爆裂开来，却引发了更多的涟漪。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正合现在的意境。

路过公园的时候，探首望去，浓浓的秋意和凉凉的秋雨并没有消减人们锻炼的热情。和往常一样，有的在跑步，有的在跳舞，有的在打太极，更多的是如同我一样在散步。我拐进了公园。步入小径，横七竖八的落叶，到处散乱在小径、草坪上，再加上树叶上凝重的湿气，这略显惨淡的景象就是昨夜这场秋雨的杰作。踩着地上枯黄的树叶，似乎缺少了深秋踩落叶时清脆的咔嚓声，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凄冷感。也许，冷秋，是我们无法阻止的一份心绪。捡起一片金黄的树叶，抖落上面的水珠，轻轻放在手心里，就像把秋天捧在手心，心中浮现出一句诗：忽有凉风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步出公园的小径，公园里的树木花草色彩缤纷地呈现在眼前，似乎欲要把秋天的冷意赶走一样。不远处，长廊里一群小朋友在疯跑吵闹，欢快得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沿着公园的枫树大道，黄色、绿色与红色相间，枫树靠一己之力把整个秋天点缀出了五颜六色。枫叶在濛濛细雨中摇曳，平添了丝丝氤氲之气，在微光里泛着柔柔的光，不经意间，一片火红的枫叶飘落而下，梦幻般地飞落在我的身旁，让人有一种惊艳的感觉。我弯下腰，胸脯被挤压的时候鼻息瞬间加速了，也似乎把心中的一些沉重感喷发了出去。轻轻地拾起这枚枫叶，我感觉好轻好轻。原来，出来走走真的很好，因为不经意间心中的沉闷和凄冷就会挥发出去，也可以让我们把该看清的，都看轻了。把该放下的和放不下的都放下了。心，豁然开朗，俯身拢起一捧落叶，像个孩子一样把它们高高地抛向空中，看着枫叶晃晃悠悠地落下来，活脱脱像一只只蝴蝶，有的落在我的眉宇，有的落在我的发间，有的落在我的肩头，我感觉自己仿佛也成了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不禁喜上眉梢，欢喜成了一个孩子。

濛濛的秋雨，浸润了铺陈在眼前的落叶，像凋零的记忆，堆积成岁月。秋日的细雨，让人领略到一种烟雾般的缥缈，也如同是一位腼腆的邻家小女孩，羞涩地却又如此静谧地在聆听着我的心事。秋天的雨，缠绵悱恻，淅淅沥沥。李白说“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辛弃疾说“天凉好个秋”，都难脱一个“情”和一个“愁”，而我们，也总会在大自然里放松的某一刻，满心感动，心海澎湃。

向立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飞天》《鸭绿江》《湖南文学》《湖南日报》《名家名作》《小说月刊》《散文百家》《野草》等报刊，有作品被《小说选刊》《作家文摘》等转载。著有长篇小说《龙门守望者》《二宝协奏曲》《山药》，中短篇小说集《水神》《永远的星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