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水悠悠“河小青”

文/张雪云

“河小青”是谁？

在海量新词层出不穷的今天，它的诞生，绝对让人眼前一亮。

原来，“河小青”是参与保护母亲河行动、助力河长制的广大青年的总称，是河流生态保护的参与者、支持者。

“河小青”在哪？

“河小青”遍布，每一个人的家乡，都有自己的“河小青”。“河小青”正成为全民治水志愿行动的生动形象。

我的目光，就这样被酉水河畔的一群“河小青”所深深吸引。

从一个人，到一群人。

他们，用常年的风雨无阻，用爱家乡的满腔热情，守护着一片山、一爿水、一条河，使这一方山水，天更蓝，水更碧，草更绿，地更美。

1

酉水，是一条奇谲诡幻，令人神往的河。

历史上，酉水又称更始河，也有人称白河。《汉书·地理志》载：酉源山，酉水所出，南至沅陵入沅，行千二百里。

蜿蜒曲折的酉水，历经崇山峻岭，最终尘埃落定，在沅陵溪子口汇入沅江。酉水作为沅水重要的支流，滋养大湘西这一方百姓，见证她千百年来的变迁和浮沉。

酉水的终点，就是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也是一脉沅江流过的两河口，酉沅二水在此地完成生命的融合与蜕变。两河口所在的千年古郡沅陵，自古以来文脉厚重。水文化，是古郡重要的文化之一。

水网密布、河溪众多的古郡沅陵，属于过去，也属于将来，更属于现在。流淌的水，上善的水，是大地的血脉，是生命的源泉。水岸人家，用一双双灵巧的手，把贫瘠的山坡，变成大地的诗行，那些水边富于音韵的盘木号子、车水号子，依然不时的会响起，热火朝天的日子，依然还留存于老人们的记忆里。

眼前这一河似乎藏着很多秘密的酉水，包括三垴九洞十八滩的沅水，默默无闻的见证着，不息流淌千年万年，流着流着，流出了静水流深，流出了田畴与村庄，也流出了人间的烟火。

“酉水清，酉水亮，好水养鱼养人家......”歌声里都是这么唱的。

在乡村教师张显兵的记忆里，过去的酉水，有着唐人宋画一样的山水，碧波荡漾，水质纯净，鱼虾成群。每到黄昏，轻晃慢漾的一河碧水，越发柔媚，粼粼波光如同散落的碎银，绮霞漫天中，几只闲散的白鸟，翅膀划过照见影子的水面，飞向两岸丛林，三五木船泊在河岸码头，似乎在等待着归来的主人。

张显兵就出生在酉水河畔的一个小山村里。乡居于此的老百姓是幸福的，打渔、狩猎、放排、拉纤，朝夕之间，都是融于山水的烟火日子。在那时，水上人家的日子，虽伴着苦难，但也惬意。忙完了田头地边，牵一只船儿荡漾其中，撒一把网，收获一船喜悦，伴着欢笑声，水上人在河里起起伏伏，来来往往，把一江河水搅得热火朝天。

特别是端午时节，包粽子，熏艾草，扒龙船，扒出一村人的期盼，扒出一条河的沸腾，锣鼓震天，鞭炮噼啪，拿出把山门吼破的气势来，歌声应答，好不热闹。水上人一年中最肆意的日子，莫不过扒龙船，扒出他们对生活的希冀，划出他们积攒一年的热情，对苦难日子的摒弃。

也许正因为有这一江绕山绕岭的水，苗民先祖翻越延绵千年万年的大山，带着自己的族群，栖居在山水边，在这条赖以生存的水上讨生活。世世代代，年年岁岁，繁衍生息。他们渔猎而归，他们山歌互答，他们耕读传家。

时光的车轮，总是没有停息的时刻。长大了的乡村孩子，突然有一天，远离了自己的母亲和河流，乡村变得不认识了他，他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河流，他们更想不到的是，这条清郁了多少年的母亲河，突然有一天，会莫名其妙地被白色垃圾、生活污水、农药化肥等沾污，生活在河畔的孩子，再也找不回属于他们的童年。

渔船，上岸的上岸，搁浅的搁浅。贫瘠的土地，困顿的乡人，远走的远走，搬迁的搬迁。还有更年轻一些的人，选择了暂时的逃离，或是永久的离开，他们多选择在他乡拼搏出一个锦绣的前程。家乡渐渐成了乡愁，成了回不去的家乡。

年轻的张显兵也想着要离开家乡，在外边干出一番事业。不过，他在外面世界走过一程后，还是选择回乡了。

回乡的他，总得做些什么，机缘总是留给有才情的人。张显兵在酉水河畔的棋坪学校做了一名乡村语文教师。

黑黑皮皮的他，结实魁梧，话不多，沉默，憨厚，朴实。这些年的岁月洗礼，头发正和年龄成反比，到是知识和年龄还比较协调。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依然挡不住他一颗依然青春，积极向上的心。

乡村老师的日子，简单而充实，领着一群乡村的孩子，守望一朵朵花开的日子。似乎这还不够，张显兵一边教学，一边行走在家乡的酉溪水岸。他看到了挂在河岸树枝上的一束束杂物，散落在河滩草丛里的一片片泡沫，漂浮在水面上的一个个小瓶，堆积在河边的一滩滩淤泥，一个个砂石水坑……

于是，课余时间，他伸出了那双还沾着粉笔粉沫的手……

就此，他成了一名守护母亲河的志愿者。

就此，酉水河畔有了第一个“河小青”，尽管那时的他已经不“小”。

2 

许多和我一样的人，第一次听说“河小青”，还以为是一个人的名字。

“河小青”是谁？原来，这是参与保护母亲河行动、助力河长制的广大青少年的总称，他们是河流生态保护的参与者、支持者。

据说，它由浙江、福建等地率先发起，他们在河流保护中，设立了“青少年护水岗”，护水岗的成员，就称为“河小青”。

很快，“河小青”遍布各地，每一个人的家乡，都有自己的“河小青”。“河小青”已成为全民治水志愿行动的生动形象。

张显兵就是最早响应志愿行动的人员之一，而且，他在自己巡河、护河、守河的同时，也将“全民治水志愿者行动”向他的学生们推广，应者云集。就此，酉水河畔有了一群“河小青”。

他带着这一群可爱的“河小青”，无论风雨，守护一江碧水，这一做就是六年，而且还乐此不疲。

如今，当你漫步河边，一定会看见身穿红马甲或是浅绿背心的他和他的学生，手持夹钳，在酉水河边巡河拾荒，这样一群年轻的志愿者们，将河滩上的包装袋、塑料瓶、废弃生活用品等垃圾都一一“收入囊中”。

孩子们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深入草丛、河滩、河道沿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把每个角落里的丢弃物、生活垃圾等清理干净。课余时，大约一两节课的时间，江河滩头，焕然一新。

水岸有村庄，有田园，有学校，有老师和一群孩子欢快的笑声，伴着河水泠泠作响。当河道涨水过后，春水漫过，淤堵、搁浅的垃圾，被一一清理；当水位下降时，也会有一些裸露的河滩，白色垃圾散落在上面，同样，被一一清理。

留守儿童唐斌，就是棋坪学校的一名学生，一个假期，晒得黑皮溜秋的他，除了在家里帮着爷爷奶奶做农活，一有闲暇就和小伙伴来到河边打发时间。这条河，是养育了他和他一家的母亲河，也是他童年和少年时代的乐园。为了保护母亲河的清洁和生态，唐斌在张显兵老师的带领下，用课余时间做了环保志愿者，参加“争当河小青、保护母亲河”活动，参与一些巡河、净滩等活动，这是他的业余作业。

这不，唐斌的读书积极性提高了，学习成绩有进步了，提高了理想信念，他还更加热爱大自然，热爱自己的家乡，并懂得了感恩。

宋秋菊也是留守儿童，但她似乎并不自卑，从小乖巧懂事，她从小的理想是将来当一名老师，像她的老师一样关爱更多的乡村孩子，做更多的公益事业，培养更多社会需要的人才。宋秋菊通过参与“河小青”活动，更加热爱大自然，懂得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道理，学会了感恩身边人，并乐于帮忙别人。

让人惊喜的是，女孩秋菊的学习成绩还非常拔尖，后来她考到县城一中读书，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圆了大学梦，考上了怀化学院，这在当地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金凤凰飞了出去，离自己的梦想不远了。

显然，还有更多的酉水“河小青”的故事，他们无一不是在张显兵老师的影响下，走出酉水河畔，走向志愿服务，从而走向美丽人生。

采访张显兵，听他讲述“河小青”的故事时，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据说喜欢河流的人，内心都很温柔。因为，那些曾经的苦难和欢乐，都败给了岁月静好。时间是往前走的，唯有河流，亘古不变，流淌千年，流过时光，流过每一个人的生命。而每一个热爱自己的家乡，善待自己家乡的人，内心一定有着最美的心思。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如此“美得让人心痛”的一河大水，是从文先生的河流，也是我们的河流，是历史的河流，也是当下的河流。这需要人们永久的守护，热爱家乡的山水，是每一个家乡的儿女共同的守护。

张显兵和他的“河小青”，显然就是如此。

3

“同饮一江水，同享一片蓝天白云。一座城，一条河，它是生命流动的血液，它是乡人的母亲河！我们有职责去守护，去关爱，还人民一江碧水。”为什么要护河巡河，这是乡村教师张显兵的心声。

显然，张显兵的理想不仅仅是为祖国培养未来的花朵，他还想影响更多的年轻人，爱护生态环境，人类才有未来。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付出是看得见的。这些年，乡村教师张显兵收获了众多荣誉，被评为“最美扶贫人物”“优秀教育工作者”“优秀班主任”等称号，而且，一不小心，还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带“长”的官，当上了县生态环保志愿者协会会长，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头衔”，比如“民间河长”等等。

因为有了这些“头衔”，张显兵突然更忙起来。他既是“河长制”的宣传者，也是“河长制”的践行者，自从“河长制”活动开展以来，他始终战斗在第一线，这个官，当得辛苦，倒也乐哉乐哉。

那么，什么是“河长制”？顾名思义，河长是辖区内河道的管理人员，这种管理体制称“河长制”。有水的地方，就有人的生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必然，这个“河长”是重要的。

“清理、净河活动虽然累，但是我觉得这个活动很有意义，也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行动，带动更多群众积极参与进来，共同努力，让沅江、酉水的河流更加清澈、净美。”对于家乡河流的保护和宣传，他总是充满热情。

“生命就是一种回声，你送出什么，它就回馈什么，你播种什么，就收获什么，你给予什么，就得到什么。”这就是张显兵的人生格言。

什么是奉献？这是爱心铸造的一道彩虹，五颜六色，清新飘逸，带给人温馨和欢乐，是连接你我他的纽带，汇成心的桥梁，更是帮助困难人群伸出一双温暖的大手。

在“奉献、友爱、互助、进步”的旗帜下，像他这样一名普通的乡村老师，在一河水边，向水述说，席水而居，书写精神的充实、高尚、富足。

“发挥各自专业特长，为大家带来环保相关知识和理念，培养孩子们节水爱水、垃圾分类的意识，引导他们从我做起，保护水资源。这是我们正在积极推动的。”在张显兵的倡导下，“河小青”们，经常组织开展“守护母亲河”“水源地调研”“候鸟护飞”“文明城市创建”活动，还举办扶老爱幼、扶贫助学、结对帮扶、乡村振兴、疫情防控、促进民族团结、学生防溺水等系列志愿服务活动，据说有500余场(次)了。

在酉溪河滩，在沅水河涨洲头，在二酉山脚下，“河小青”们的身影随处可见。见此热闹情景，很多家长也加入其中，一起净河护河。不仅如此，一起单位的年轻人，也加入了他们。青春的力量，青春的召唤，“河小青”的队伍不断壮大。壮大了的“河小青”，还纷纷投身植树造林、保护河流的生态实践，一批有实效、可持续、能复制的优秀志愿服务项目也陆续开展起来。

“植树节”“世界地球日”“世界环境日”……每逢这些时间节点，来自各级团组织、社会组织、企事业单位的“河小青”们就会自发行动起来。他们热情洋溢、创意无限，通过漫画、微型马拉松、骑行、微视频、歌曲等多种方式传播绿色生态理念，动员广大青少年保护生态环境。

“我所有的努力、艰辛、汗水，都是为了还河滩一片净土，还河流清洁容颜。实现‘河畅、水清、岸绿、景美’的要求。我最喜欢的还有那一句话：只争朝夕，不负韶华。”执念很深的张显兵，最初的念头，依然还是因为家乡的那一条溪，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有着家乡山水一样朴实的他，一直会前行在路上。

如果，你关注张显兵了的微信，就会发现，只要他一发朋友圈，一定又是志愿者们巡河净滩的图片。

“河”我一起，保护母亲河。你看，闲不住的他带着一群“河小青”又出发了。

青青酉溪，碧水依依。河畔因为有了这样一群可爱的“河小青”，就有了一河青绿的希望，一河梦想的抵达。

（本文获第二届“青山碧水新湖南”文学创作征文活动报告文学类二等奖。原载于2023年11期水利部主办的《黄河黄土黄种人》杂志。）

张雪云，苗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湖南省作家协会生态文学分会理事，文创二级，供职于省作协毛泽东文学院。出版散文集《蓝渡》入选“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散文集《青寨》入选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桃李春风——湖南教育扶贫纪实》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2021年农家书屋重点出版物推荐目录》。2023年获《民族文学》年度奖。《“海牛”号》获第十三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