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

文/向立成

前几日，在街边巷口看到一位老人坐在小板凳上，晒着太阳，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仿佛入定了一样。老人也许是在思念逝去的故人，也许是在想念远方的亲人，也许是在回忆过往的人生，也许……也许都没有，仅仅只是在放空自己的思绪而已。

这幅画面也像定格了一样，阳光慵懒地洒在斑驳的石墙上，一位老人静坐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他一动不动，仿佛与这喧嚣的城市隔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停下匆匆的脚步，目光被这宁静的画面所吸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我的内心被深深地触动了，很有一种想去探究老人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的冲动，但自己又不忍心打扰老人的这份闲适与宁静。

王维在独居的时候，写下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绝句，治愈了世人上千年。在快节奏的现代都市生活中，独坐似乎成了现代生活中的一种奢侈，更是一种难以企及的生活境界。现在，我们总是忙忙碌碌，追逐着时间的脚步，抑或是被时间追逐，却意识不到也许应该停下来，找个时间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城市的喧嚣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将我们淹没在无尽的嘈杂之中，而独坐，就像是潮水中的一块孤岛，让我们得以喘息，得以思考。

曾几何时，城市的喧嚣，如同一场永不停歇的交响乐演奏会，充斥着激昂的音符，我们每个人都是其中的音符，跳跃着，奔跑着。有些人想停下来，但是不由自主地被这种激昂的节奏所带动，被这跳动的音符所牵引，渐渐地，我们忘记了自己的节奏。而独坐，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可以让我们得以从这无尽的旋律中抽离，找回自己的节奏，找回自己的音符。

我羡慕地看着巷口的老人，这种独坐的时间，对我来讲无疑是一种奢侈。我们的时间被工作、生活等安排切割成无数的碎片，我们被这些碎片所安排、所驱使。于是，我们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总是觉得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独坐巷口，晒晒太阳，放空一下自己的心灵，只能存在于艳羡的目光中。

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享受过独坐的时光，应该是在一个午后吧，应该有阳光，可能不太刺眼，会透过斑驳的树叶透过窗户洒在我的书桌上。我则会静静地坐在那里，随意地翻看着一本旧书刊，原本杂乱的思绪应该会渐渐沉淀下来吧？我想，独坐是不是就像是给心灵做一次大扫除呢？可以把一段时间内积攒的浮躁与焦虑都清扫出去，让内心回归平静。

可有时候我又想，独坐会不会让人陷入过度的自我沉醉，变得有些孤独呢？李白写下了《独坐敬亭山》的千古绝唱，很多人说这首诗将孤独与悲凉演绎得淋漓尽致，但是换一个角度，也许李白就是喜欢这种生活，这种可能在外人看来很孤独，而对于他来说却是极为喜欢与享受。王维晚年的时候，又写下了“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的诗句，又是另外一种孤悲的心境。古人的心境，我们难以感同身受，但是，作为一名现代人，抛却了功名利禄的诱惑，也许心境将会变得积极。

我想，独坐不应该是一种积攒孤独与悲凉情绪的方式，而应该成为一种对宁静生活的享受。在独坐中，我们可以享受生活的美好，享受生命的精彩。我们可以从喧嚣中抽离，从纷扰中抽离，从世俗中抽离，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这是一种宁静，一种对生活的享受。我们可以在独坐中找到自己的平静，找到自己的安详，找到自己的满足。

独坐巷口，岁月静好。在这一刻，我从老人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生活的另一面，看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独坐，不仅仅是一种行为，更是一种态度，一种力量，一种智慧，一种美，一种艺术，一种修行，一种自由，一种宁静。在独坐中，我们可以找到自己，找到生活，找到生命的真谛。

向立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作品散见《飞天》《鸭绿江》《湖南文学》《湖南日报》《名家名作》《小说月刊》《散文百家》《野草》等报刊，有作品被《小说选刊》《作家文摘》等转载。著有长篇小说《龙门守望者》《二宝协奏曲》《山药》，中短篇小说集《水神》《永远的星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