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砍柴不用刀
文/谢德才
高山砍柴嘞不用呃刀也
大河的挑水嘞
不用的瓢
好姐的不要嘞
郎开也口呃
只要眨眼嘞
动眉毛喏
隔山隔水嘞
又隔嘞岩喏
我舍命来看嘞
情妹妹儿来哟
一天两天嘞
如一嘞年呐
心肝我的嘞
情妹妹几呃
桑植的山,是浸在雾里的。天刚亮时,山雾像扯碎的棉絮,裹着峰顶的松树,连风都带着松针的清苦。后生阿牛扛着柴刀往山上走,柴刀悬在腰侧,晃悠悠的,却没怎么碰过木头。他望着远处云雾里的山坳,那里藏着情妹妹阿妹的吊脚楼,心里的热乎气儿早把砍柴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可不是“高山砍柴不用刀”么?心里装着人,连斧头都觉得多余,只盼着早一刻望见阿妹窗棂上挂着的红头绳。
下山时,要过一条大河。河水是从山涧流下来的,清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阿牛蹲在河边,本要拿瓢舀水,手伸到半空又停了。他想起上次阿妹在这里洗手,水花溅到她眼角,她眨了眨眼,眉毛轻轻动了动,像初春刚抽芽的柳丝。那一刻,阿牛觉得河里的水都甜透了,哪还用得着瓢?他就着河面掬了一捧,水顺着指缝流进衣领,凉丝丝的,却抵不过心里的烫——这便是“大河挑水不用瓢”。心上人给的甜,比泉水更能润人心。
阿妹从不用阿牛说什么。有次赶场,阿牛在人群里找她,刚踮起脚,就看见阿妹站在卖油茶的摊子前,对着他的方向眨了眨眼,眉毛轻轻地挑了挑。阿牛立马懂了,她是让他等着,要给他装一碗热油茶。那油茶里放了花生和芝麻,阿妹亲手炒的,香得能飘出三条街。原来“好姐不要郎开口,只要眨眼动眉毛”,是真的。他们的心意,早像山间的藤蔓,缠在了一起,不用多言,一个眼神就够了。
可山连着山,水隔着水,阿妹的吊脚楼在山的那一头,中间还横着一道陡岩。上次阿牛去看她,走了整整一天。山路陡得很,他摔了一跤,草鞋磨破了底,脚底板渗出血,可一想到阿妹会在门口盼着,他就咬着牙接着走。岩缝里的野草刮破了裤腿,他也不在意,只把怀里揣的野山楂护得紧紧的——那是阿妹爱吃的,他早上在山上摘的,还带着露水的酸劲儿。“隔山隔水又隔岩,舍命来看情妹妹”,这话不是唱的,是一步一步踩在山路上的真心。
如今,阿牛又在等了。上次分开时,阿妹说过几日要给他送新纳的布鞋。可才过了两天,阿牛就觉得像过了一整年。他坐在门槛上,望着山雾聚了又散,听着远处的山歌飘过来,每一句都像在喊阿妹的名字。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晚霞把半边天染成了红,阿牛想起阿妹的笑脸,比晚霞还艳。他摸了摸怀里的帕子,是阿妹上次给他擦汗的,还带着她身上的皂角香。
风又吹来了,带着山下河水的潮气,阿牛站起身,望着山坳的方向。他知道,等雾散了,他又要扛着柴刀、揣着野果,翻过山、越过河,去见他的心肝情妹妹。桑植的山高水长,可比起心里的情意,这点距离又算得了什么?毕竟,心上人在的地方,再远的路,也值得走;再长的日子,也值得等。
谢德才,男,土家族。湖南省桑植县人。作品见于《人民日报》《红豆》《湖南文学》《天津文学》《散文百家》《芙蓉》《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民族文学》《海外文摘》《美文》《十月》《中国作家》等50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50余万字。作品入选《中学语文同步教材》《全国百人百篇散文选》《百年名家散文选》《2008中国散文年选》《2013年中国散文经典》等20多种选本;多篇文章入选江西、湖南、安徽、浙江等省、市初中、高中学生语文模拟考卷及省级招考公务员、中小学教师考卷;作品曾获广西《红豆》杂志首届文学奖等奖励。出版散文集《张家界看“海”》《一个人的凤凰》《张家界的眼睛》。
来源:红网
作者:谢德才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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