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一条河流不是从故乡出发的。
澧水总是不吝于表达:野菊花开得仍然那么肆意,鬼针子已探头探脑地零落,或紫或白的血封草们,倚在河畔窃窃着它的絮语,蓼子花捧上最后一抹热烈的红晕,在浅滩边望断秋水长天。
而斑茅花才是此季最硬控的主打,它尽裹上一身细细密密的白绒,携着大自然的巧思,和我一起立在西风里寻味。
曾几何时,我们随着河流的走向,一日日地被裹挟、被逐流,渐渐丢掉了为数不多的梦想。
竟致好久来,已没有了什么可恋可说可诉的了。
办公室的窗户面临澧水河,站满一排排栾树,它们曾绽开过它金黄色的花蕊,写意秋空。
这款一半脚踩炎夏,一半探身浅秋的树木,密密的叶子会由绿转黄转粉,在秋风的招呼声中,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应。
不日,地上就会落满那些星星点点的金黄小雨,为大地铺上一帧帧金色的地毯。
空气中开始弥漫秋日的韵调。
澧水河的风自会把栾树隐隐的香气送至我的窗内,撩我以遐思。
虽然终究,换薄霜覆了栾枝,赫黄的叶片吊在树丫间残喘。
◎对岸一河之隔,是连绵的武陵群山,那团团云雾仙气隐隐中,它持以永恒的安祥和沉默,总也那么无关尘事。
山上的绿树会站在早间的雾色里渺渺茫茫,裹藏了山间无尽的故往。
山体多是红砂岩的,属凝固远古遗迹的地质特征,这座历史的见证者,托举着漫山的花草树木,在季节轮回中,静待后来者解读它所有的秘密。
群山的影子被河水拥入它的怀里,河流体量足够宽大和温柔,便足够到你把那么多想说未说、不可说的故事,随上悠悠的河水缓缓淌出。
人世一茬茬地变迁,仿佛我与时光之间,只隔一条澧水;而我与澧水之间,又只隔一段秋色。
在这般澧水面前,不由自主就卸下所有的防备,那些心间横梗的荆棘。那多的意难平,都会柔软下来,只想做它的乖乖女。
尽管此时此刻,我依然满怀疲惫、哀伤,却也自在、安详。
◎走完了澧水、溇水,走酉水,到底为何?我们就这样一直迷恋于每条河流的起源?探索于它的流域上隐匿的秘密和神奇过往。
且每每持以朝圣的虔诚,行走在它们的疆域,有似婴孩般呦呦寻捕香甜的乳头,又或是对母体的子宫和脐带那样深切的好奇和眷恋。
也许,那日复一日慢慢丢弃的欲念,会化成文字的兴致,让我们常用一条河流的意义,去存贮或矫饰些什么。
至于河两岸的柳叶间,微风那么轻,蝉声那么噪,它吹它的响它的,与我何兮又何干。
开了好多月的一年篷还没有收尾,仍顶着它半枯半黄半白的细碎花站在路旁,拼将了老命似的,直把“寂寞开无主”的境况淋漓成极致!
在渐渐失去对所有欲念的倾诉和表达中,惟剩宁静与缄默,淹没着我的日常。
澧水,给了我最后的答案和释然,给了我深深的理解和挚爱。
它的婉转曲折、柔波微漾、奔涌跌宕,足够我拿上一生的时光去细细品读和砸味。
我明了,有些东西,没有稀释,它隐存在时光的河流中,并不曾远离,正是它之所以让我迷恋的部分。
我与澧水,终究会互拥彼此,也成为彼此。
来源:红网
作者:江左融
编辑:毛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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