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的乐谱（组诗）

作者丨南书堂

◎河水的乐谱

其实，河水的心思挺缜密的

绝不只是横冲直撞

你投入什么，水都记着

所以，两岸吃水线

有浅也有深，有白也有黑

一些水已到了大海

它们在这里刻下的最高线

却成为后来之水超越的目标

所以，无论何时，河床

都是竞技场，水都在比赛

而我更愿把那道道印痕

看作河水的乐谱

让每条线代表不同音符

我见到的河水，没有不歌唱的

这也是我喜欢河的原因

我常常会在一条河边坐大半天

最喜欢水低吟浅唱

却最担心它们怒吼着

去撞击高音线

那很可能就是一场人间灾难

◎河边散步

午后河边，天出奇地蓝

水也出奇地蓝，这蓝

像出自同一生产车间

我夹在它们中间

心，岂能不蓝

15摄氏度的气温，像为

我的惬意专门酿制的

风好像喝了同样度数的酒

我感觉脸上尽是它微醺的唇痕

气候既不冬，也不春

像冬与春互相谦让产生的新节气

这谦让，像天下胸襟的榜样

我沿河岸不停游走

垂柳们原地不动，却在

集体表演甩发舞

鸟儿并不急于觅食，而是

在地上开心地兜圈，在空中

画着爱的弧线

我与它们对视的一瞬

世界的美好

像分子裂变，像心灵放电

又翻了几番

河水是个收藏家

一边剪辑我们的影像

一边低吟河水之歌

我想取走有关我的纪录片

却被它微笑着婉拒

这微笑，泛着好看的涟漪

◎在城墙下听秦腔

城墙古老、厚重

许多故事压在里面，须用

它们熟悉且同样古老的

唱腔唤醒；如果睡得太死

就用吼，来拯救

市井熙攘如潮，这皇天后土

唱出的高腔，正好盖过

遍地纷乱喧响

人间大，但人渺小

一颗心藏不下那么多欢喜和块垒

唯拖长又拖长的声声吼，能让

那没有舞台可站的人

舒坦一回，高大一回

有人爱唱，就有人爱听

锣鼓梆子拉开序曲

已有魂魄醉迷

人生如戏：从城墙下经过

你可能是一个真理的

验证码，或者一个

很快进入剧情的角色

◎冬天里的公园

没有花朵，公园的失败感

犹如人生遭遇的不幸

寒冷里，一些花在孕育

一些花在休眠，只有到了春天

百花才会争艳，似乎它们

只愿为锦绣添彩

此乃世相，花相也来效仿

一座公园仿佛在替整个世界慨叹

但不必灰心丧气，因为

美好事物从不会绝迹

瞧，蜡梅花蓦地站立枝头上

那一朵朵黄、一朵朵红，被鸟雀

当诗句朗诵着，被雪花

当情人亲吻着，被消失已久的

人们，当复又再现的理由时

风的呵斥也无法阻拦

现在，公园因重获体面

对寒冬已没了怨愤

就像人们，因盛开的蜡梅

而爱上了这个冬天的公园

◎贝壳剧院

出于对大海生命的敬畏和感恩

在古代，人们以贝壳

为货币

同样地，当今人们，在珠海野狸岛

一个贝抬眼能看到的地方

为贝竖起塑像——

这世界上最大的贝壳

足以容纳

人间所有情愫

上演的剧情也许还会再现

对贝的敬畏、感恩

而贝仍像局外人，远远躲在大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