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为心声,文当寓情
——许云锦先生散文赏析
文/长枫
《夜雨潇潇我的家》是许云锦先生的一篇回忆文章,讲述了一个农家少年在一个雨夜里,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山村的家中。从出学校大门开始,弱小的他没有雨衣雨鞋雨伞,毅然决然走入了大风大雨之中,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回家。那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多年以后许先生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走过的路线,在哪里转弯,过了什么桥,遇到什么人,身边的河流,远处的大山,山间的小路,无一不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再往北走便是北正街,两米宽的街巷,清一色的青石板……时至黄昏,好多户人家都在街巷的屋檐下给煤炉生火。下雨受潮,藕煤着火点降低,人们便将煤炉提出来,借着流动的空气和天光将木柴引燃,再放上藕煤使劲地摇扇……一阵阵烟雾,把人呛的,咳嗽声此起彼伏。”这一段描述满满的画面感,如同一帧帧写实的照片,我不禁为文中少年在当时的风雨中仍有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而感叹。
又冷又饿的少年在风雨中艰难跋涉,即使怀中揣了一包“猪耳朵”副食品,却怎么也舍不得吃,一定要带回家与家人共享。路上遇到的人有嫌弃他为小乞丐的售货员,有好心为他端上一杯热开水的老大妈,少年小心翼翼地去接触交流,感知人间的冷暖。
过了小镇离开公路,之后的路程是翻山越岭,羊肠小道伴随悬崖峭壁和茂密的树林,这些都是前方近乎难以逾越的鸿沟。雨夜山林中遇到坟头和似人似鬼的声音,带给人的恐惧会在漆黑的夜色和暴风雨的闪电中无限放大。但少年坚定信念,一门心思要走到家里。
终于走到家门口敲开了家门,从傍晚时分出发,到家已是凌晨三点半,其间经历的多少艰难恐惧此刻一扫而光,少年欣喜地拿出仍保存完好的“猪耳朵”与家人分享,母亲却望着如同从水中捞出的儿子痛哭失声。行文至此戛然而止,没有必要再去写少年回家后的感受了。前面那么多的路途艰难,那么多的恐惧害怕,摔倒了又爬起来,害怕了又挺过去,都只为了走进家门的这一刻,见到奶奶和父母的这一刻。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许先生对家人的痴情,不是清风明月能够表达,也不是崇山峻岭和暴风骤雨能够阻挡,少年的他用人生中第一次艰难的跋涉,告诉自己,回家,一定要回家,一定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很多人在童年或少年时,有过在某个事件某个时期极度恐惧无助的经历,无一例外都是特别的渴望自己能够从中迅速地走出来,记得吴官正在回忆童年时代的文章中也写到过,因为受到亲戚家人的歧视,有一天凌晨他和妈妈送小猪到亲戚家后,接着又饥寒交迫地赶回家的酸楚经历。这些经历从此深深地烙印在心中,伴随人的一生,有人因它一直背负着心理包袱从而沉沦,有人因它而激励自己发奋努力,命运得以改变事业有成。
之前读过许先生其它的文章,很多都写到了他的双亲和家乡的父老乡亲以及家乡的山川地貌各色物产,其中的乡愁和对家人的思念,浓墨重彩,笔走龙蛇。《梦里故乡高万村》写的是家乡故土,一个高山深林里的小村庄,在他眼里是豪放的、是温情的、是丰饶的、是厚重的。许先生深情地写道,“蓦然回首,千里寻他,乡音依旧。”
《远去的歌谣》写的是母亲的故事,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友爱勤劳,同时敢于抗争的小个子女人。在母亲当裁缝做衣服时,许先生温情地写,“我喜欢看您做衣服,化普通为神奇。一段布匹,摆上案板,用划粉几笔就勾勒出裁剪线……”母亲熬红糖姜茶为儿子治肚子痛,为儿子争取读高中的指标,许先生为生病的母亲购买电梯房,和弟弟一起轮流开车送母亲和父亲外出兜风。记录的都是家庭琐事和时代的印记,母亲的舐犊之恩和许先生的反哺之情跃然纸上。
在《白水河》许先生写到了父母亲的姻缘,父母两人相识于白水河畔,因为躲避日本鬼子飞机的轰炸而牵手走到了一起。即使在父母亲苍老之后,在与儿子的谈话中经常会谈到人性和祖上传承的家教。写到了家乡的芭蕉树,母亲告诉他有村庄的地方就有芭蕉,有芭蕉的地方大多有村庄。其实这也是母亲传授给儿子在大山里生存的法则,在茫茫湘西大山中怎么去找村庄,芭蕉树就是信号,有芭蕉的地方就能找到村庄找到人。芭蕉之于许先生,是少年时生存的希望,是深藏内心的记忆,“记住芭蕉,便是记住了乡愁。”
当前AI写作成为时尚,个人原创似乎已无必要。然而许先生在文章中描述的那一杯热开水给人的温暖;青石板街上点燃藕煤炉子时呛人的煤烟;晴空里一只叫天子“呀”的一声冲入对面山林;母亲用划粉在布匹上勾勒出裁剪线;芭蕉树与村庄的关联等等这些元素,AI能写得出来吗?离开了时代特定的场景,离开了人物特定的心理,即使输入更多的关键词,得到的也只能是一段段索然无味辞不达意的辞藻堆砌。文为心声,文当寓情,才是符合人性审美的好文章。
许先生的文章开头往往言简意赅直奔主题,质朴简约的方式或许是因为他虽为文化人,内心里仍带有大湘西山里人的豪气。在《白水河》中开头一句“西北望,想爹娘。”在《夜雨潇潇我的家》中开头也是简单几个字,“雨,还在下。”同为湘西人的沈从文的文风也大约如此,山里人的风格就是这样简约直白。
文似看山不喜平。许先生的散文曲折蜿蜒扣人心弦,多采用细致耐心的白描手法,多引用湘西本地方言,词句平实朴素易懂,寓情于景,点到为止。有时似粗莽大汉手持铁板慷慨而歌,有时似儒雅檀郎轻拔丝弦浅吟慢唱,有时又似豆蔻少女风鬟雾鬓欢笑快舞。如此自如驾驭文字的能力,当然得益于他祖上的耕读传承,同时也与他大学时攻读中文专业打下的深厚文学基础分不开的。
许先生出身农家,读书考大学参加工作,是典型的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普通人化茧成蝶的经历,人生的成长中必然遇到过很多坎坷,但他的文章总是一往情深地讴歌家乡和家人,其乐观豁达的心态,让受众感到激情和温暖。读了《夜雨潇潇我的家》后,我明白了,少年的许先生在经历了一个雷雨交加夜晚的洗礼后,已然长大,那个雨夜激励他在今后人生中无惧风雨,乐观豁达地一步一步走下去。
来源:红网
作者:长枫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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