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国/摄

忧郁的白天鹅

交喙欢歌的，穿串跳跃的

天鹅们在操练广场舞

不，是一场国家主义的盛典

……有一只离群索居

披着一天冷风

默默地望着人类

仿佛悲观主义诗人

满树的叶子飞上了天

三九之末，树木大都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那些耐寒的低矮植物

也是一副蔫头耷拉的样子

靠近村头的一株老树却有些枝繁叶茂

我刚一声欢呼

满树的叶子就鸣叫着飞上了天

谷雨

每一滴都是受孕的

仔细听

周围是胎动的音乐

春天里充满了暴力

我生如草木，血管里不断爆发

死亡和新生的脆响

此时此地有云无雨

所有我写下的都是想象

现在最需要的

是仓颉作书，重新赐我们文字

这个春天

这个春天，我看到的天空比井口大

比我的一个意象小。咫尺之涯

就是我的边疆

这个春天，失去的与得到的基本相抵

骨缝里的寒气，呼吸中的沙尘

还有几缕迷途的花香

这个春天，不知道需要多少场细雨

才能使我的人生不断辽远

才能让风的影子飞高

这个春天，我没有种下一只翅膀

只在诗行里给几粒种子安了家

如今，词语也许已经发芽

这个春天，我把天空一再深翻

把来年的云朵犁成了田垄

藏起来整个天堂的黄金

夏至记

我一直没有动。太阳把自己抬到了最高

一片积雨云，挡住了它的目光

——这是对流层的事，我无法改变

从今天起，它转身南行，凉爽是暂时的

它丢下的热浪，足够我们成熟

爱就是这样，像苦难，一切会适可而止

身体里的凉有冰雪的深度。冷热正好相持

人是上帝的杰作，灵魂是它的通灵宝玉

——我时刻保持体温正常，任风生水起

我的汗就是天空落下的雨。随地球旋转

但不能疯狂，地球的事关乎人类

除非一切停下，陪我漫研几句汉诗

——我只能用这片带雨的云，擦亮天空的蓝

秋日放歌

秋日，天高云淡，神清气爽，我要到旷野去

身不能出去，心要出去

我要让灵魂的影子，站在东平湖畔放风

我要看一湖的水长满皱纹和云影的老年斑

秋风把我俗世的影子随意改写

我不学弯腰的芦苇，我要学好汉放歌

我要看风如何扶着波浪站起，又在岸边跌倒

我的诗句简洁、平静，通天光地气

像风，在水上飞，吐纳之间，令湖水起伏

秋日，我大彻大悟，内心里长满了湖光山色

那一刻，我站在哪里都是船头

双臂一挥，整个天空就成为鼓满的风帆

——飞，还是不飞，我都做好了准备……

秋风辞

秋风是删除辞

秋风伤人，伤的是心，是骨头里的骨头

秋风让江河向土地里藏，让波浪在泥土里安身

秋风让花朵乱飞，让花魂无依无靠

秋风让石头外表光滑圆润，内里纹路纵横

秋风让时光越来越重，露珠的眼睛越来越冷

秋风让石头活着，让火焰在灰烬里喘息

我内心孤绝，泪温热

马启代，1966年生，男，山东东平人，“为良心写作”的倡导者，中国诗歌在线总编，“长河文丛”主编。创办过《东岳诗报》等民刊，出版过诗文集28部，作品入选过各类选本200余部，诗文被翻译成英、俄、韩等多国文字，曾获得海内外多种奖项，入编《山东文学通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