劁猪刀
文/黄蔼北
我们大庾岭兰溪村的劁猪刀、阉鸡刀、接生刀,是神鬼妖魔都惧怕的“三刀”。蹉跎岁月里,深山幽壑中那些有关“三刀”携带而来的人间故事,给了我年少时候些许的印迹。
接生刀,掌握在接生婆手里,女主生了男婴,接生婆会用那刀犀利地切断婴孩的肚脐,吆喝道:“传宗接代,诸鬼走开。”若是生下女婴,那接生婆就低声断问男主:“赔本货,断根还是断路?”男主如果回应“断路”,接生婆就会麻利地斩切掉女婴肚脐,趁旁人不知情而将女婴送人,去当别家的童养媳。假设男主回应说“断根”,那么这接生婆就用接生刀切掉孩婴肚脐,把那多余物扔掉。
寒光闪闪的接生刀,见证了太多女婴被送去别人当童养媳的辛酸哭泣声。我那时候小,却也常能在接生婆的声声断喝笑谈中领略到接生刀带来的趣事和悲苦。男婴,接生刀中闪现的是趣闻乐事。而那女婴,常常伴随的是沉重和叹息。
在我一年多前的散文里,我已经描述过我祖辈茂发子这个裁缝师傅当裁缝时给我们村落阉鸡的那些事。文里,我也很翔实地刻画了阉鸡刀所折射出的流年逸致。这里,我就不展开篇幅来为兰溪村的阉鸡刀进行再一次的续写了。
本篇陋文中,我要详细一些描绘的是兰溪村劁猪刀的那一道道寒光和金光。记得,常在我们村落当中劁猪的师傅,姓刘,那劁猪师傅可能是池江庄下人,也可能是池江杨柳、池江曲潭、池江九水那些村落的人,反正他姓刘就是,那时候有三十大几,不高于五十岁吧。
刘师傅劁猪,刀具很光亮犀利。他劁完猪后,给那被阉割为“太监”的公猪缝伤口,也很讲究。再就是,那刘师傅对割下的猪卵子,也有其一定的做法和说道的,我觉得都要写一写。
仔细回想起来,刘师傅劁猪时,很轻巧地就能把那即将被搞成“太监”的公猪给摁倒在地。可用脚的力道,他却很有套路的。通常情况下,刘师傅会左脚很用力,半跪在猪身上,很有劲地顶住那拼命挣扎的猪。他的右脚,却扎实地支撑在地面上,给浑身源源不断地送去力度。
随后,刘师傅腾出手来,从帆布包里拿出劁猪刀,眨眼间用嘴噙住,又一瞬间就左手猛劲地揪住了那公猪的这一对卵子,捏住。你还没有看仔细,却发现刘师傅再腾出右手,从唇间拿过劁猪刀,在闪电般快速间里,他就已将公猪的“肇事物”给阉割出来了。
刘师傅常用的劁猪刀,刀头有半个鹅蛋大小,呈倒三角形。其顶尖和两边,都是锋利无比的刃口,刘师傅就是用这刃口来来划开猪的皮肤的。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劁猪刀的后端有个一手指长的把柄,而刀的末端安装上了个弯钩,刘师傅用这弯钩来勾出猪肚里的“万恶之源”的。
犀利的刀锋之中,那“受刑”的公猪似乎全也通牲畜之道,只要一见到刘师傅操作起那把能“切断施肥”的劁猪利器,就会嘶声竭力地拼命大叫,宁死不屈、绝不妥协。
劁猪的刘师傅则会麻利地把刀锋对准着左捏起的猪卵子,轻轻地划拉那么样的一两下,在“受刑”公猪的哀嚎当中,那两个像剥皮的、土豆一般大的肉蛋蛋,就会落在了刘师傅事先准备好的木盆里。
刘师傅劁猪,还善于在松腿放猪前,在猪的“术口”上撒去一把灰黑的柴草灰,再用嫩线把切口连住。连住猪的切口后,他那双血糊糊的手就会在猪鬃上捋一捋,算是洗了手。
动作麻利迅疾的刘师傅,劁一头猪都不会超过抽半寸烟的功夫。劁完猪下来,他额头不冒汗,手腕不麻乱,双腿不发颤。他见“手术”已经完结,就会很果断地把左脚一抬,松弛一下,那小公猪会立马支起身子,夺命地奔向远方,逃向远处。
时至今日,我还能想起公猪被劁后、公猪身上那血肉模糊的窟窿。即使不消任何毒,也不打什么“破伤风”,那些成为“太监”的畜生,却也不会刀口溃烂而亡。
刘师傅会把劁下来的猪卵子收集起来,积少成多,劁一天猪也能聚成一大碗,或叫家里人红烧来吃,或用来浸酒,或送给旁观的亲朋好友。他生性大方大度,再怎么做,围观的“看客”都么没有看法的。
在我们兰溪村劁猪的刘师傅算是老手,有时候也会轻轻地挥一挥手,把那两颗玩意给抛上猪栏顶上,他把这做法称为“孽畜归天”。我还见过他既不拿来自吃,也不送人,更没让“孽畜归天”,而是将“造孽物”放置进楠木锦盒里,安置在兰溪村牛圈的高架子上。
“你这么做,呵呵,很独特呀!”我们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芝峻老太公问刘师傅,说道。刘师傅简洁地说:“我已经将孽畜‘验明正身’,这样做是权当为它们谋图一个‘高升’的捷径吧!”
兰溪村劁猪,刀具常见,却也锋利无比。那些刀具形状肯定非同于阉鸡刀和接生刀的,刘师傅在我们那一带劁猪数十年,去也能为我们携来很多的乐趣,找来很多的谈资。若他还在世上,应该有八九十岁,走进了颐养天年的耄耋之寿。
五岭故事多,大庾岭也包含其间。劁猪刀、阉鸡刀、接生刀,刀刀放寒光;山间事、农人事、行业事,事事藏深意。走过那一段岁月,我们才晓得什么是人生路,什么是牲畜路,而路路都不同,路路都非凡。
来源:红网
作者:黄蔼北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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