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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吟诗刊 | 朱记书:一切安好,花草在窗台外尽沐着阳光

来源:红网 作者:朱记书 编辑:唐雨欣 2021-11-23 11:5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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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原之月


把一只野牦牛挪到影子上

拉长又拉短,是加法也是减法


自更新世而来,其实

被岁月揭去的扉页都是昨天


逐草而食,食苔草,针茅草

它们共用着冬,春,冬春之交

或反刍于坡,啃食于甸

决绝处,模仿对方

再险恶些,就照搬出人间


亘古空茫,它的光就是它的膘

它的肉就是它的光

广寒非等于孤独的内心

互被拥有,雪线之下

它们穿的还是同一身旧毛皮


林芝卡定沟神山


松或杉,绿或翠

将印度洋暖湿气流的质地,色彩

提炼在卡定神山上

我用林芝,它用一小截峡谷地貌


崖立壁陡,我在低处,神佛高高在上

酥油灯永明,状若佛祖慧眼

我替它将俯视落到实处

赋予喇嘛一件袈裟,一声佛号

花岗岩将工笔、抽象,用成刀刃


我的判断接近无能为力

像从石头中搬走石头

整个下午都会轻上一点点,又一点点


三只牦牛


说不出,车过唐古拉山口

心脏剧搏多久,深吸几口气

我与它们共用着一片肺叶


三头牦牛在啃草

草替它们标出前方,哪里是草

大过生命个体的无人区

前行五米无人,百里亦无喧嚣迹象

点点星绿,冻塬上簇簇苔藓

因风,让它们眼睛亮了又亮


汽笛高鸣三声,它们啃草

我目光接近窥探,它们仍未为所动

仿佛我曾经的落魄


牙齿是它们的命

所有被命诠释的事物,它们要用命运呵护


羊卓雍措


概括四千九百九十八米

我费的是气短,岗巴拉山耗的是海拔


乃钦康桑雪山概括不了

去年,前年,甚至千年前的雪

占据着山巅,就是占据我的仰视

圣洁的宗教,可度浮生

替高天度不该暗黑的外延,要用上绵绵


天湖可略,一人一影

羊卓雍措石柱旁争相拍照的人

手机留住自己的一瞬

水却用他们护住干净的一生


朝圣


对待虔诚,转经道

就是上师辽阔的掌心

没它,何处托依她的人,她的心


福报远在来世

一草加上一木,非等于它确切定义

布达拉宫广场上

起身,她让高原有了新高

伏地,她让佛心和神性

有了可供测度的轮廓和色差


被灯光雕刻,一阵风

在经过一棵青冈树时

正缓缓交出它的锐度和钝性


林芝


赏奇景,是被赏

阅异境,也是被阅

仿佛画布,林芝视我如它的画


木秀于林,观景台上

难说我沾了鲁朗林海的光

层浪相叠,我们鼎力远送

都是前藏的秋色


占据着传说、神性

七千七百八十二米的云天

南迦巴瓦雪峰,向你虔立

不为成佛,我图的是净心


晚餐必食石锅雅江鱼,以水烹水

佳肴佐以青稞酒,醉与不醉

林芝

都会替雅鲁藏布江打个小盹


藏地初雪


仿佛一截旧时光

初雪,用它不改的初衷

将广袤的暗夜

贴画一样,贴在毡房透出的灯影上


它让火炉忆起草香,酥油,牦牛类

让唐古拉山,若佛静穆,若神

抖开一件无色的袈裟

我是过客,行迹短暂而即逝

它当然忆不起我的人,也遮不住我的天


用迷离将大地吞没又吐出

藏地初雪,因为先放弃高处

而为更多场雪让出更大的天空


雅鲁藏布大峡谷


若我受猎奇的念头役使

入藏地,也缺氧,也高反

历经五百零四点六公里跌宕起伏

入泱泱印度洋的雅鲁藏布大峡谷

未抵林芝巴昔卡村之前亦屡遭沙抑石阻

夸张点说,也曾以命奇路

用浪花分解伤痕

用奔流淘汰泥沙,腐叶,败枝

遇巨石偶尔也会折转流向

不是退缩,滚滚向前是坚定

再次汇入洪流,退而求进

是它的另一种坚定

雅鲁藏布大峡谷

接纳并醉心于水,却不折断水

一泻千里,不断将自己推下断崖或峭壁

因为,它的身后

还有杰玛央宗冰川,还有更多的水


唐古拉山夜色


暗一点,再暗一点

直至把天地逼到某颗星星上


将冰川逼往远处,将苔癣逼往暗处

潜行或低头

在无人区夜幕下啃草的藏羚羊

将膘逼往体内,将夜色逼到

离皮毛少到一分,多到二寸远的地方


好像两列火车并行在青藏铁路上

车疾它疾,车缓它缓

凌晨两点在西宁站下车

它好像还随列车员到卧铺车箱喊了我两声


桃抱松

——林芝一景


桃若淮河南岸的她

松似淮河北岸的他


当上兵,他去了塞北

离开知青下放地,她回了城

失衡的因难以结出对称的果


书信频传,他若松舍不得桃

往复牵念,她若桃依附着松


天地两分,他们的前生像桃松

后世难弃,四十二年后相见

晶泪盈目,他们又不似桃松


导游说:绕树三圈定有福报

转足三圈,世人笃信

桃是女子李彩风

松,是我的战友刘长尊


南迦巴瓦雪峰


雪落沃野,岁月多了层抚摸

落七千七百八十二米高山上

减去天光,得出它的真容


若直刺天空的长矛也好

若雷电之火燃烧也罢

三山交汇处,南迦巴瓦

在我眼里就是一座雪山


我非圣徒,不会为它呈上蜜蜡、松石

大渡卡遗址祈愿台前

我为命运挂上五彩风铃


不祈福报,卜来世

静净而拜后,仿佛取出心中块垒

因为想了而做了,这

也许就是我的一点小幸福


雅江鱼,常被用作石锅食材


能让一截微缩的冰川

在彻骨的水里复活

只有这条长不盈尺的精灵


生长缓慢,不能入锅入了锅

肉嫩似膏,不能入口入了口

仿佛我离开后,藏地依然不会冷清

丧失一条鱼

雅鲁藏布江也不会断流

它毕竟是它的水

伤害了它的浪花,欢跳,奔腾

即便自罚三杯

也注定赎不回我的过失

在进入印度布拉麻普特拉河之前

除非我能成为它

我再次大醉,鱼再次苏醒

在网状血管里

它再次找出可供寄身或畅游的水系


藏羚羊


三只四只,更多只

内心再恻隐一些

我会成为它们的另一只


常年逐草而行

在高原雕,草原狼时常出没的地方

确切说,跟着草走

就是跟着命走,迎来发情期

一口反刍足矣


食针茅草,莎草科植物为裹腹

偶尔张望,是针对人

我若心生贪念,也是针对我


如此往复,只为保住薄命

保住下一个产羔地

就保住了可可西里史诗般的心跳


走进藏地民俗村


进屋刚落座,酥油茶就被揣到面前

酥油是礼佛的圣物

就是说,一进门我们就沾上了点佛缘


一切安好,花草在窗台外尽沐着阳光

唐卡鲜丽,佛堂肃穆

涉古论今,佛教,文化,玉石诸类

卓玛讲得专注,我们听得入神


情由慧生,我们开始尝试用启悟打开人性

琳琅满目的银器非为惠己

成为加持和被加持者

你和我,只需动动小小善念


藏地的天


说是水,定是羊卓雍错的水

说是蓝,险些蓝到骨头


说云被它漂白

九霄被它涤净

这在意料之中,把它泼在冰川上

它让它高出一寸,又高出一寸


说是海子,倾刻倒下来

我及我们都会成为其中的鱼


藏地的水


洗手洗脸,洗身子

凡俗都是细节

涤荡小件,它用它的涟漪


冰川足够白

天空足够蓝

为圣明之物除尘去垢

它用碧水里的碧彻


洁我就难,身体是泥捏的

欲彻底干净一次

还需借助阳光将自己连同影子

往水深处推一点,再推一点


登布达拉宫


登布达拉宫,就是登玛布日山

高原阳光殷勤,拾阶而上

推我者它,拉我者还是它


得见彤色宫墙

白玛草的轻与耐久

可坚地面,阿嘎土的硬及光洁


供众生瞻仰的佛塔,灵塔寺

或镶白银,或饰黄金

都闪光,都用纯度

足赤自身后,顺带足赤了包裹之物


下山路像省略号

可略心悸,气短,高原紫外线

得见自己,被佛光辉映

不是最初那个人,也非最后那个人


供养


手背贴地,头抵小臂之上

三个藏地女人

表情木然若廊柱上的漆皮

匍匐在喇嘛面前


可予酥油,青稞

可予蜜腊,松石

她们趴着,她们予他虔诚

他被仰望,他予她们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仿佛食可裹腹,物可暖体

佛,僧,人,功德有异

供养与回向,用的是同一个人间


高原,随处布施的光


爬得吃力,我听到山下的哼哧声


聚能,裂变,我看到

火醒来,以强植性的趋势

向人世推崇它的神性,它的烈度


入佛身,时光静好

入佛塔,九九足赤

入青稞美酒,虎的烈性被豢养


入褚般法事,僧众,信徒胸怀莲花

供养,回向,朝向南迦巴瓦雪峰

彻响着五色风铃


夜宿拉萨山城,醒于梦复入于梦

星河在上,万物在下

此刻,世间对你多么重要

你对我多么重要


布达拉宫


比高原高,比玛布日山高

凌驾于灵魂之上,布达拉宫

已远远超过一些建筑的物性


红白相衬间一条登山石道

仿佛制砖用的模子

让你必须抬腿,必须用脖子改变初衷

用转经筒转起世纪的身子骨


时光灰暗,金银无彩

只有酥油在喇嘛的嘴里献出真身

替你隐约照见大殿,灵塔,经书,唐卡

三个做供养的藏地女人,是它更大片的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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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记书,男,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从过军、从过政、现从商偶尔心血来潮便从文。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江苏作协会员。先后在《人民日报》《经济日报》《词刊》《读者》原创版,《扬子江诗刊》《诗歌月刊》《星星》《草原》《诗歌选刊》《延河》《特区文学》等期刊发表过诗文,出过诗集《带香的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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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记书

编辑:唐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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