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景（外二首）

一只麻雀从树上落下

又飞回了树上

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世界没有不可拯救的

除了一场雪

注定的融化与消失

我还能说什么呢

在物质之外

一场雪落在了某个人的掌心

一只麻雀从树上落下

又飞回了树上

◎天凉了，星星更小了

天凉了，星星更小了

好像一只缩着身体，把头

埋进怀里的鸟

也像小时候

面对窗外巨大的黑夜

一边听着风吹草动

一边蒙着被子睡觉，躲着

大灰狼的我

而今年过半百，不管天有多黑

我都不再妥协

生活，是一条皮鞭

闪电与雷霆

即便缩着脖子，也没有

温暖的羽毛

秋天的杨树被风吹得

犹如千军万马

而我的溃败

从它的第一片落叶开始

就像风吹了一下手中

端着的灯盏

我是多么害怕它熄灭呵

就如同一切生命

都害怕死亡，却掖着藏着

羞于说出

这个夜晚的天空，好高呵

星星宛若萤火虫

菩萨呵，请放下云梯

让人们都能在死亡之前

去参观一下自己将去的天堂

一边双手合十

一边虔诚祈祷

如果我有翅膀，有温暖的羽毛

就绝不会飞离人间

而要落在故乡的草丛

开一片六月菊

像一排大地的纽扣

无论如何，这世间的美好与不甘

终会被阳光照见

◎爱我的人不为我所知

凌晨，秋风吹过

草木都有了一致的方向

涟漪，是秋水的心情

稍有动荡。四点五十分的茅洲河

有点黑，有好长一段路

没遇见一个人。突然有点胆怯

我曾以为人过五十

对这个世界已了如指掌

不再恐惧。现在想来

那也只是久不走夜路的缘故

好在夜再黑，有“可乐”陪着

它比我胆大，总想去逮草丛中的怪物

而我想念灯光

更希望早点日出。七点零一分

天已大亮。太阳被云遮住了

但我依旧感到了它给我的温暖

就像这个世上许多爱我的人

无声地爱着我

我都能感觉得到。晨练的人

越来越多，风越来越大

我的每个毛孔都张开着，接受

秋的洗礼。在白天

有时我也会胆怯，当我看着流水

一路向前，一去不返

（原载于2023年第5期《创作》）

刘炜，诗歌、散文散见于《少年文艺》《诗刊》《星星》《儿童文学》《意林》《文艺报》等报刊。作品入选《2015中国年度诗歌》《华语诗歌年鉴》《2004文学精品·诗歌卷》《散文选刊》等多种选本。著有诗集《月光下的村庄》。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