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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向建桥:老屋

来源:红网 作者:向建桥 编辑:施文 2024-07-17 14:4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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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文/向建桥

老屋,心灵的温馨家园,最深情的守望,是我生于斯长于斯的一方山水。那里位于雪峰山南麓,一条公溪河在山谷间蜿蜒曲折,山青、水秀、天蓝、地绿,处处尽是自然风光。一处屋场、两家邻居、三块菜地、四垄稻田,炊烟袅袅鸡鸣狗吠,一幅优美的画卷掩藏在大自然的怀抱,倘若不经意走进那里,你一定会流连忘返,无限惊叹世间的旖旎风光。

记忆的景象,始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

那时农村刚刚分田到户不久,经历饥饿困苦的人们,对土地的依赖和生产积极性相当强烈,父母每日带着两个大我十几岁的哥哥起早贪晚,拼命在田地里劳作,两个姐姐则一边上学一边帮忙做些家务,顺便还管带着我,防止我四处造祸。

一个寒冬的半夜,我从睡梦中饿醒,环顾四周,屋里除了米桶里有少许米粒,没有一点现成能吃的东西。看着我熬不住饿哇哇哭泣,父亲没办法,只好摸黑敲开生产队长的家门,借到了几个糍粑。回到家里,父亲进入灶屋,扒开火塘里的灰烬,里面露出尚未熄灭的火子,父亲将烤架摆好,拿出一个糍粑放在上面,等糍粑烤得两面焦黄,鼓鼓囊囊冒出热气,父亲便将糍粑递给我,一边看着我狼吞虎咽,一边劝我慢点吃,小心别噎着。我三五口就将一个糍粑吃完,虽然感觉肚子还没吃饱,但已经心满意足,接着继续睡觉。

其时老屋(那时称之为新屋)刚刚建起,一正一横两栋木屋,正屋为雪峰山区典型的民房,结构四排三间,一层,当中一间称为中堂,正对中堂门的墙壁上大多安装有供奉祖先牌位的神龛,中堂一般用作会客和喜庆之日宴请宾客场所,左右各一间(有的人家前后一分为二)作为住房;横屋为二层楼房,也是四排,上下各三间,正屋另一侧建有一间偏屋,叫灶屋或茶堂,所有屋顶均设计成人字形,盖上青瓦,既通风又防水。横屋二楼的墙壁当时还没打好,父亲用木板将四周简单围了一下,挡挡风雨,猪圈和厕所建在横屋边。因为家里建房子欠下的债一时还不清,只能靠平时省吃俭用慢慢偿还,吃不饱饭那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人小年少懵懵懂懂,天天贪玩好吃,记得最深刻的是经常做吃饭的梦。在梦里,常常有一锅饭,一碗肉,我不停地吃,大口大口地吃,吃得好香好香。醒来后,却发现枕头上满是口水。

儿时,老屋如同母亲的乳房,我在外头玩饿了就跑回去寻找食物,屋里穷归穷,不管是蒸红薯、煮南瓜,只要吃到肚子人就不慌了。

儿时,老屋周边的山林水塘、田间地头,处处留下了我精瘦的身影。春夏秋冬,每个季节我把太阳或云朵顶在头上,玩来玩去,不知什么是忧愁,什么是穷困。

老屋是宽大的羽翼,为我遮风挡雨,陪伴我度过苦涩而快乐的童年。

上学后,慢慢开始懂得,父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无私地给这个家庭创造无限的温暖。老屋是父母一手一手流血流汗辛勤修建起来的一个窝。家中的五姊妹就像一个巢中的五只小鸟,扑腾扑腾着,在父母的眼中一个个瞬间就长大了。

日子一年比一年好起来,哥哥姐姐却相继结婚成家离开父母,偌大的老屋越来越显得空空荡荡。逢年过节,哥哥姐姐们回来聚到一起,此时的老屋充满一片欢声笑语,父母的脸上便情不自禁露出欢喜的笑容。

十八岁那年,再也忍受不住五十多岁的父母头发渐白皱纹满面在田地间辛苦刨食,为释放那一份压力,或许更是为追寻找儿时的一个梦想,我从学校穿上戎装,走向遥远的大西北。

临走那天,雪花漫天飞舞,老屋岿然端立在风雪之中,父母站在屋前,眼角噙含着泪水。地上皑皑白雪,我的内心温暖似火,即使离老屋渐行渐远,那一团烈火燃烧着激情的岁月,把父母的爱一点一点融进血液中。

老屋,是我人生的里程碑。

自从离开老屋,人生路上的摸爬滚打开始成为生活的主题。记不清多少个月圆之夜,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异域他乡遥望星空,想起小时候在老屋,也是这样的场景,父母在身旁,叫一声爸妈,那边便有一声回音,那是多么幸福的滋味。而人一旦身处异地,故乡,那便成为一坛老酒,经历岁月的一次又一次发酵,味道越发绵长纯正,只要一揭开盖子,那种醇香就沁人心脾。

虽在远方,老屋一直在身后守候,任凭风吹雨打,总能给我一种遮风挡雨的感觉。岁月如歌,且歌且行,纵然生活不易,脚下的路还得自己走。

三十岁的时候,我有了自己的小家,携妻带子回到老屋。

老屋依然如故,岁月给予我无数馈赠,从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老屋倾其所有养育着我。时隔多年,当我经历生活的打磨返回故乡,老屋,让我再次感受到一个大家庭的温暖、幸福。

父母爱我,我爱子女、感恩父母,这是人的本性,也是生命的赓续。

老屋,是给我无限温暖的摇篮。

曾几何时,老屋一次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城市车水马龙,喧嚣让人容易生发躁动,蜗居在钢筋水泥丛林的一角,越来越想念老屋的那种田园自然生活。

老屋依山傍水,宽敞明亮,背靠雪峰山脉,河水在门前静静流淌,两岸竹林翠绿,空气沁人心脾,一股清清的山泉水从屋后的青石岩中流出,冬暖夏凉,把泉水接到屋里,生活更加快捷方便。口渴之时,用瓢舀起直接畅饮,甘甜流入腹中,那股痛快劲别提有多舒坦。

夏日风清月高的夜晚,摆一张凉床在屋前的禾塘坪,人躺在上面,一边吹拂着习习山风,一边数着天空的星星,那是晚饭后最喜欢的一道家庭作业。冬天的傍晚,一家人围着火塘架上一口铁锅,砍一蔸白菜放一坨猪油,偶尔加几块肥肉和豆腐,几姊妹简直就跟过年一样高兴。等到真正过年了,除了有好吃好穿,还有好玩的,记得最过瘾的便是从父亲那里要到了一挂鞭炮,一个一个拆下来,满屋场跑着放着,鞭炮声此起彼伏,整个老屋充满着洋洋喜气。

那样的幸福生活,伴随着全家人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快乐的时光。

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让人感觉太过匆匆。后来,几姊妹相继离开父母,有了自己的小家。再后来,两个哥哥将各自的房屋从坡上搬到坡下的马路边,两家屋挨着屋。此时,门前的河里已经修建水库,电站日夜不停进行发电,砂石马路也改成水泥路面,居民点还安装了太阳能路灯,生活环境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当初的七口之家在三十年间变成二十余口的大家庭,每逢过年过节,大家聚到一起说东道西拉着家常,氛围极其融洽。只是大哥丧偶多年,两个侄儿成家在外,大哥一年大部分时间也在外务工,回到家里,孤零零一个人让父母看着很是揪心。为了宽慰大哥,父母离开了生活过大半辈子的老屋,住进了大哥家中,由此,老屋便像一个孤独的老人,默默地留在原处,经受岁月的煎熬。

老屋寂寞地蹲守在曾经热火朝天的屋场,每次回去探望父母,我不惜再走上二里地,去看看它的容颜,找寻一些往昔的记忆。

时光如梭,恍惚一夜之间,自己就从懵懂少年步入沧桑中年,经历过无数的风雨,看过了众多生离死别,人生、亲情、世事,自己的内心逐渐有了一些思想观念,对有些事物会撒手抛去,对有些事情会纠结于心,尤其是对那些时间越久的事情越恋恋不舍。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自己与老屋的纠缠,犹如树叶对根的眷恋,一直摆脱不了,这究竟是人的本性、还是一种生命的自然现象?

父母搬离老屋后约一年时间,考虑到房屋没人居住会日渐破败等原因,父母将老屋转给了一个堂兄。老屋在堂兄一家人的打理下,看起来模样依然如初,个别地方还有更新的迹象,让人看到甚感欣慰。虽然很多年没有在老屋住宿,没有再次体会在老屋生活的感受,但是留在脑海里的记忆始终无法抹去,那些一幕幕的生活场景如电影般浮现在眼前。生活,给我留下了许许多多的感触,但是给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感动。站在老屋跟前,有时想回到从前,再去好好体会当一个孩子的快乐,可是,谁能够牢牢地把控住时间呢?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人在世上,终究会有一些美好的愿望和念想!

向建桥,原籍湖南黔阳(今洪江市),湖南诗歌学会会员,湖南作家协会生态文学分会会员,怀化市军休所待遇部部长,现居鹤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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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向建桥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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