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湘剧挺进文艺新贵圈
——新湘剧《聂小倩》老戏新唱
文/常瑞芳
八月上旬,位于长沙市最繁华步行街的长沙湘江剧场,经由湖南省湘剧院改造后推出沉浸式新湘剧《聂小倩》,每周演出三场。因为王祖贤主演的《倩女幽魂》太过惊艳,我对用新湘剧形式演绎蒲松龄老先生的聊斋故事《聂小倩》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编剧该如何用传统戏剧来打造一个现代观众所能接受的“聂小倩”呢?又将如何诠释聂小倩与宁采臣的人鬼情未了?解构原著故事,颠覆传统述说方式,关键是宣传主打一个“新”字,要如何让观众耳目一新,思绪顿悟,赢得掌声?
玩转穿越时尚元素,讲述另类爱情故事
这世间真的有鬼吗?
两个兄弟从观众席后面出场,四处寻找失踪的二哥,这俩个人,一个人怀疑世界有鬼妖存在;另一个人却不信邪,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他们提着灯笼来到古法寺。这似乎有点蒲松龄先生的小说《聂小倩》的味道,又不尽然相同,以悬念和诡异的气氛,拉开沉浸式剧场的序幕。
新湘剧《聂小倩》借用了现代传奇小说与电视剧中的穿越、玄幻、重生的时尚戏码元素,讲述了聂小倩、宁采臣完全有别于原著框架的另类灵异爱情故事。新湘剧《聂小倩》故事纠葛始于一百年前的一场误会,宁采臣在与聂小倩成婚之日被燕赤霞所阻拦打晕,未能到达婚礼现场,并谎称宁采臣不会与小倩结婚,导致了小倩对宁采臣百年的恨意。该剧开端于那一次风波的一百年后,聂小倩作为一介妖,已被姥姥抹去了记忆,因为一个盘踞在心底的执念,在世间徘徊百年,寻求真爱,千百次恋爱,千百次失恋,轮番遭遇“不是伤我,就是欺我,骗我,辱我,弃我,嫌我。”她痛杀渣男,终无一爱人相伴余生。宁采臣作为人类则不一样了,他落入轮回,像是一个失了心魂的人,于百年后,他们才得以相逢,喝过孟婆汤的宁采臣没有了前世的记忆。
百年后的俩人皆没有前世记忆,他们内心深处的情愫仍在。冥冥中,注定他们会在茫茫人海里相遇,再一次死生相恋,当爱情的烈焰燃起,解封了他们前世(百年)的记忆,这一次,俩人书写的是另一番传奇故事,宁采臣说:“上一世她因我而死,这一次换我护她周全。”他们的爱情跨越时空,是任世间沧海如何桑田变幻,那怕是生死阻隔,依旧情深不断,彼此在生命的每一个细胞里都有你在,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便种下了入骨的相思,你就是我生命里的唯一。
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是你爱着的那个人,恰好也正当时地爱恋着你。新湘剧《聂小倩》写的是聂小倩与宁采臣两个人的情感互动,不再是聂小倩个人单方面的强硬付出。
套用现代理性思维,颠覆人物个性定位
新湘剧《聂小倩》主要人物仍然是四位,聂小倩、宁采臣(文轩)、姥姥、燕赤霞(驰焉),他们四个人的人物形象都完全颠覆了原著和过去改编的影视剧中的人物形象与个性色彩。
聂小倩是蒲松龄小说中比较完美的女性形象,美丽、聪慧、善良、勤劳、孝顺,且懂得报恩,宜家又旺夫,写了她从恶到善的转变,以及个人的救赎。新湘剧《聂小倩》摆脱了原著中孤弱的女鬼形象与生活经历,另起炉灶,述说着以他们名字所延伸人生的另一类爱情故事,寻找生命中彼此的唯一,情感度契合了当代年轻人情感理念。该剧中,聂小倩不是单纯的聂小倩了,在聂小倩的身上依附着姥姥的共生体,于百年前的一场变故中,姥姥穿刺进入已经成人形的聂小倩身上,与她成了同生共死的共生体关系,聂小倩她既受恶势力代表人物姥姥的控制,又是一个独立于姥姥的个体思维方式的存在体,更不再是依附于男人的弱女子形象,在她的性格特征中,偏执、狂躁、凶残、邪恶占了主导位置,她不再是个隐忍、一味付出的人,她旗帜鲜明地追求爱情的纯真与唯一,拥有了现代的女性自我意识。
姥姥这个老妖依然是个邪恶的符号,但她的个性呈现了多重性。首先,她出场时,俨然是一个有原则性的好妖,打着惩恶扬善的旗号,“然取恶人,不伤良人。”甚至蹦出金句:“能恶而不行恶,是为善,能善而不为善,是为恶。”剧情发展到后面,姥姥才完全暴露出她恶毒的本性,是伪善。其次,她虚与委蛇,懂得了利用宁采臣的情感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上一世小倩因你而死”“如果她不亲手杀了你便会灰飞烟灭”“为了小倩,你是否愿意奉上你的生命、你的一切?”体现了她的狡猾、虚伪、自私、邪恶,人物个性呈现了缤纷的色彩。
宁采臣这个人物重生为一个叫文轩的男子,他的个性特征虽然沿袭了前世的英俊、善良,但他困于心境,没有了聂小倩的陪伴与扶持,命运不再宠幸于他,生活中他百事不顺,变得愤世嫉俗,似乎患上了抑郁症,只想一死了之,最后完成了自我的救赎。
燕赤霞竟然演变为一个叫驰焉的可男可女的绝色妖精,其造型类似于动漫游戏人物,他依然是一个热心肠的侠义之士,不过,他仿佛被姥姥新的理念迷惑,也对聂小倩的屡屡杀人视而不见,似人似妖的驰焉反之与聂小倩成为好友,他知道聂小倩的前生今世,却又不知晓宁采臣的转世为何人;既然他是顶着驰焉名号,必然也是转世的投胎人,然剧中却又是日常与妖精为伍。当然,对于鬼怪传奇故事来说,怪诞并不为过,但行为逻辑性是必然的。在剧中他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一切的变故皆因缘于百年前燕赤霞的斩妖除魔,后来他帮助聂小倩寻找恢复记忆的密钥,又在知道宁采臣的今生后尽力护他周全,以补偿他为燕赤霞时的憾事。但是,他似乎成了剧中姥姥的依附体,不再有自己坚毅的理想与道义,人物个性色彩有些糢糊。
编剧在新湘剧《聂小倩》中颠覆了蒲松龄先生《聊斋志异》中的故事情节,聂小倩、宁采臣等人物脱离了封建思想的藩篱,有了现代社会人物的个性元素,为现今的年轻人所接受。
沉浸式剧场演出,近距离的观感体验
兰若寺,古亭,白杨树,是剧场背景,也是舞台的组成部分,观众席与舞台混为一体,演员们的表演区域沿T型延伸至观众席,剧场观众的目光不再聚焦于传统的固定舞台,而是随着演员在沉浸式剧场的流动而转运身体和目光,演员在观众的前方,在身旁,在身后。观众近距离观看演员的剧情表演,这无疑对演员的表演是一个极大的考验与检验,对观众而言,置身其中,更易沉醉于剧情。
八个人一台戏,却不仅是八个角色,除主要演员外,剧中的其他演员,根据剧情需要分别饰演不同的妖魔鬼怪。该剧其表现形式有借用民间的高跷艺术,有套用皮影戏的表现,有客串的现代摇滚音乐唱腔,有混搭的现代年轻人喜欢的卡通人物造型等等;故事情节铺陈则是运用了悬念、误会、穿越、重生等,在中式的怪诞美学中,让观众体验一场唯美至真爱情追逐的传奇故事情景再现。如果用一个“新”字来概括,却是不尽然。戏曲是声腔的艺术,戏曲不同剧种之间的差别,主要表现为演唱腔调上的差异,湘剧的高腔音乐在人物心理、情感渲染等方面均有独特的旋律形式,笔者此刻脑海中不自然地想起《月亮粑粑》中王阳娟的演唱,是那么的悦耳动听,令人陶醉。
沉浸式戏剧是打破传统舞台与观众席的界限,允许演员与观众于剧场互动的一种模式,在我国元杂剧《赵氏孤儿大报仇》的戏剧表演形式上,就有演员与观众互动的情景展现。随着当前文化旅游项目的日新月异,沉浸式戏剧在各地日渐流行,尤其受到年轻人的青睐,沉浸式戏剧正在经历一个快速发展阶段,展现出强大的市场潜力和观众吸引力。
新湘剧《聂小倩》有别于那些现阶段利用高科技,追逐形式大于内容的情景表现类型,更注重戏剧情景的戏剧性和剧目本身的故事性与思想性,新在故事和人物个性上的颠覆性再创作,达成了与现代观众的共情,剧中的警世恒言与现代语汇的插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诙谐、调侃作用。天时地利人和,具有湖南地方特色的非遗传承剧种湘剧,为适应市场需求所作的新的改革举措,无疑是一次非常有意义的实践探索。
来源:红网
作者:常瑞芳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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