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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大地（组诗）

◎大地歌谣

高翔的鹰 奔腾的河流

从霜重的史册徐徐飘过

我紧握的拳头 高高举起

在深夜

散发太阳的光芒

我锋利的手指 划破天际

划破粘满血滴的历史的封面

一页页的沉重 悲剧 痛哭和流泪

于岁月的尘埃快速复印

泥捏的人 盗来的火种

燃起愚昧 野蛮 文明以及智慧

那泛滥的洪水 那庄园的梦

那悲伤的王

把一个个朝代放逐寒冷的北方

把道德的灰 人格的尘 灵魂的雾

酌进酒壶

再注入戏水的杯子

我的头颅高高耸立

手指明亮 时间倒流

冷峻的目光 听见神祇之斧

疯狂地砍伐

千载不变的伤痕

苍白的胭脂 猛虎的黄金

残酷得让人心碎

让人面黄肌瘦 背井离乡

让人两手空空 一无所有

饥饿 寒冷 居无定所

破碎了 庄园的梦

破碎了 梦的悲伤的王

破碎了 悲伤的王的玻璃之心

就这样 虔诚地跪下

手捧诗歌 面若桃花

开放的

是一瓣一瓣的凝重

凋零的

是一朵一朵的悲伤

重建家园 天安门前

带血的旗帜

插满数亿人们的眼睛

我 我们 脱下结枷的汗衫

脱下漫长的枷锁

从历史手里取走历史

以人民之心热爱人民

平和的阳光下

辛勤地干活儿愉快地歌唱

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建造家园

我是年轻的风

我轻盈的脚步踩在你的心坎上

大地 火热的大地

我要告诉人们

把所有的门和窗打开

欢迎诗人的吟唱

欢迎颂歌和祝福的到来

大地啊

门前种树 屋后乘凉

池塘里放牧尾尾游鱼

阡陌上放歌群群牛羊

喂几只鸡 喂几只鸭

栏内添一头小猪

白天劳动 夜里读书

沐满艳阳的生活

像自由诗一样美丽流畅

多少经年 耒 耜 铲 镢 锨 镐

杷 犁 耱 耖 砺礋 耧 砘子

打稻机 辘轳 水车 筒车……

那是我们的手足

几千年患难与共

几千年相依为命

如今 我的默不作声的兄弟啊

早已送进了养老院：农耕文化博物馆

看吧！在这片神奇的东方大地上

拖拉机 旋耕机 打浆机

育秧机 插秧机 打药机 施肥机

喷灌机 水泵 收割机 打捆机

粮食烘干机 碾米机 农用飞机……

在轰鸣在奔驰在忙碌在盘旋

崭新的智能化5G时代

在我弹指之间运筹帷幄

鸟儿落满枝头

如同星星落满天空

百鸟齐鸣 百花齐放

大地啊 我们朴素得仿佛稻谷玉米大豆高粱

把根须伸入你胸膛的深处

唱着新时代山乡巨变的歌谣

◎原野之上

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望无际

如今 我什么都能够看见

太阳啊 我脚下的火轮

挂在黑夜的头顶

落在血液的中央

苍茫的天空如同掌上的秋天

一样宁静 也一样疯狂地喧响

北风 长驱直入的北风啊

吹散我潮湿的江南诗篇

火一般燃烧

北风一般打开

永远打开

狼烟四起的献辞

有谁在马蹄幽幽的深夜呢喃

在大海磅礴的边缘

把圆明园的耻辱刀刻一样铭记

把血的清晨和花的颂词

用锋利的刀子

一再刻进我明亮的瞳孔

今夜 我骑着岁月的白马

高铁般翻过枫叶染红的山岗

从南方手中

接过北方的微笑

丰满的历史啊

墨水不够书写 吉他不够弹唱

春天 我璀璨的空空两手

桃花扇地打开

左手掌流淌的 是绵延的长江

右手掌汹涌的 是永远的黄河

北方 一片初春的叶子

在我粗犷的手里

多么深刻 珍贵和奇妙

北风 最北的大风

最单薄的诗篇 最倔强的歌者

在中国广阔无垠的北方

把最真挚的心

埋于有流水和鸟语的坡上

大雁圣洁的翅膀

像黄金白银的泥土

把抒情的种子覆盖

让饱满的希望

孕育 发芽 拔节 钢铁一样生长

我什么都能够看见 如今

我的马蹄飞溅火星的夜晚

香月飘洒 玫瑰婆娑

在最繁华的城市

还是最僻静的村庄

再也听不到哀怨和悲伤

北方啊 透澈的水中

我清洗自己坚硬的骨头

把干净的诗句

从灵魂深处抽出来

风中挺拔 雨里展开

天堂的居所 原野之上

我决不是坐在舒适的屋里写诗

而是站在你豪放的肩上

边走边唱

◎大江大河

在我眼睛看得到你的地方

我的身子和你在一起

在我眼睛看不到你的地方

我的心和你在一起

——中国民歌

多么遥远的宁静

雪白灿烂的大地的杯子

在棕榈的潮湿的碧绿中颤动

比梦还纯洁的沙滩

和惊涛骇浪

无数徘徊的虔诚的子民

在闪电的闭合的花朵上如此温良

琥珀的天空和巨大的雨水

被神圣的晨曦孤寂地翻开

以飞翔的手指 以渴望的嘴唇

以春天的诗篇一一

“在燃烧的兀鹰的翅羽上

我永不沉默！”

我一边抚摸玻璃的月光的金属

一边把歌唱的琴弦和吉他

装上南方以南的贫穷的马车

“我爱 我美丽而可爱的爱

开始三月的翠绿和沉睡”

柔软而珍贵的大风暴啊

大风暴的种子

开始接近黄金和飞翔

重又落入我们饥饿的手掌

落入泥土

落入宽阔而弥漫的芬芳之中

这样的春天

我决不忧伤和哭泣

我沉默 不 ！我们永不沉默

大风暴啊

我的永不停息的波涛的歌唱

已经遍布道路、房屋和森林

我开始歌唱沙滩

赤着脚把荡漾的音乐的道路

修饰得像露珠的花瓣

像有力的生命

像玫瑰的旗帜和鲜红的下跪

大江大河

谁都因你的年轻而美丽

淡金之夜

我们骑着木马、青铜马，汗血宝马

经过希腊和荷马明亮的眼睛

在丝绸和布匹的岸边的水面飞驰

仿佛缠绵的季节风

坚定而勇毅的快速

一秒钟

穿过我萌芽的整个祖国

如此强大的可爱 仿佛河流

仿佛河流一样宽阔和深沉

春天

紫燕的辽阔的翅膀

在蔚蓝的天空寻找戈多

仿佛寻找汹涌的波浪的枝条

智慧的甘露啊

自真实的叶片深入磅礴的根子

让大海燃烧大海

让风吹干风

“风中的吉普赛女郎

你必然站在爱情的霞光上眺望

或者在晚祷的钟声里忧伤”

那泡沫在槟榔屿掀起的幸福

比地平线宽广

比黄昏的湖泊安详

这个时刻

屈原的灵魂被夜晚拆散又重新聚拢

这属于中国的水 这全世界的盐

像强烈的阳光的力量

落在任何一个国度的旗帜上

都无比鲜明

也无比春天

我必须歌唱 仿佛风暴

落在汹涌再汹涌的翅膀上

翅膀啊 你黄金内在的光芒

使孤独的诗人盲目

倾斜的帆影 石块的黑夜的文明

梦和花朵的琴弦

已经落满风声和民谣

人民啊 劳动的双手

握紧饥饿

握紧镰刀和锄头的高贵的品质

“天空啊！快交出来布匹和金子

泥土啊！快交出来面包和牛奶”

歌唱着 那黎明的鸽子 那飞翔

那沙滩柔韧而多血的羽毛

那天空淡蓝的翅膀

我等待已久的喉咙

长出一支普希金的七管芦笛

我的手指 永不停止

不停止初秋的金黄和吟唱

八月已经过去

现在正是九月 九月啊

琵琶弹出草原奔腾的马蹄

二胡拉出银河澎湃的涛声

锣鼓敲出秋天狂欢的舞曲

正是九月 我的手指怎会孤单？

把辉煌而丰硕的秋天

铺满收获的屋顶

甚至挂到夕光火红的院墙上

九月 多么坚韧的美

雨水轻抚夜的迷乱的脸庞

波光在树叶的眼里

金黄地跳动

天空的道路已经折叠

然后舒展

歌声又一次嘹亮又一次墨绿了

“到达既达的东方

在涂满玫瑰红的天边

大雁绵长的鸣叫仿佛乌黑的回光”

大地 一滴苍茫的晶莹

仿佛一棵沧桑的河流的大柏树

成长的祖国啊

为了葱绿的汗水和蓝色的枝叶

看吧！

红色 深红色的一滴一滴

正在诞生！生长……

黄河啊

正是你这滴混浊的壮丽的泪水

浸黄了我们的皮肤我们的手

黄河 在你身上

钢铁和兀鹰展开森林的翼

向世界普降二月的菲雨

十月的瑞雪

在你玄武岩般的航母上

雕刻着英雄的

肖像

巴颜咯拉山北麓 水的祖宗

仿佛血液的星星

在你额头

闪耀！

在东方 大地的明灯

天空长度的巨大辐射

辽河 淮河 海河 大渡河

滦河 渭河 汾河 拒马河

京杭大运河……

血液流着初心 浪花泛起柔情

这不可阻挡的加速度

万马奔腾！

长江啊

各拉丹东 小小沱沱河

胚胎的月亮 蹁跹的香气接近大地的沉思

长江 你彩虹的岸边

牛羊遍地

血脉之河 钢铁的祖国啊

你那飞跃的滔滔

你那民族的伤口

仿佛云中的千万只鸟的远眺

一声声清晰的光芒的

尖叫，排山倒海

窗户的长江

我打开你雾中之眼

四季分明的村庄

在梦中和水的中央 多么富足安康

新时代从崛起的喜马拉雅山

飞奔而来

珠江 松花江 黑龙江 汉江

湘江 鸭绿江 嘉陵江 澜沧江

怒江 雅鲁藏布江……

吹响了前行的集结号

青铜的长江，雄鹰的长江，大树的长江

我挺拔的祖国啊

枝繁叶茂！

（原载《鸭绿江》2024年第8期）

吴茂盛，湖南祁阳人，小说家、诗人、美术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全委会委员、永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永州市文联副主席、湖南省东方诗书画院常务副院长。作品曾获潇湘文学奖、丁玲诗歌奖、全国青少年新诗奖、兰州军区《西北军事文学》首届优秀诗人奖等十多次奖项。著有诗集《无尘的歌唱》《独旅》《到达或者出发》和长篇小说《驻京办》《招生办》等10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