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湖观鹭

文/蒋世平

温润的凉意，绸缎一般漫过面庞。逆风望去，龙凤湖犹抱琵琶半遮面，在树影里静静地蓝着。湖面无数小岛，像散落的一串珍珠，与潋滟水色相得益彰。小岛和湖边的树林里，白鹭一朵一朵的，宛如千树万树梨花。倏地，一朵白鹭翩翩飞起，在低空盘旋，引得另一朵白鹭振翅而去；不一会儿，双双落在湖边浅处的水草里。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兴起水利大建设，人们在枉水上游的山地丘岗上筑坝，形成龙凤湖与五溪湖，镶嵌在花岩溪的群山之间。这龙凤湖，与五溪湖有六百多米隧洞相连，水浅之时，可乘船穿行于两湖。

为一睹白鹭芳颜，我蹑手蹑脚进了树林。抬眼望去，白鹭或振翅或静卧或一足独立，颇有神姿仙态。中国古人用“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来形容白鹭的气势不凡。

不过，白鹭终究不是神仙，一生也得为食奔忙，俗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就是人与鸟的宿命。白鹭主要以各种小型鱼类为食，也吃虾、蟹、蝌蚪和水生昆虫。人类的一日之食，充分利用火，烧、煎、煮、炸，匠心独具。白鹭的食，却只是果腹而已。白鹭不与人同，毫无聚富敛财之心机。一旦温饱，则万事大吉。或与情侣相守于树梢；或约友二三只，游于农田；或听风声而起，与一群鹭姐鹭妹跳起“广场舞”。

龙凤湖和五溪湖山美水美，引来了10万白鹭，所在地花岩溪有了“白鹭之乡”的美名。当地政府从1999年开始举办中国湖南花岩溪白鹭节，一年一届。白鹭让来花岩溪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村民们在五溪湖、龙凤湖投放了游船，在湖畔办起了民宿、农家乐。龙凤湖特有的刁子鱼、池塘和稻田里的螺蛳，也摆上了餐桌。村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刁子鱼就做出了干煸刁子鱼、香辣刁子鱼、红烧刁子鱼、豆豉蒸刁子鱼、油炸刁子鱼、青辣椒炒刁子鱼十余种；田螺有辣炒田螺、酱爆田螺、田螺鸭脚煲、田螺塞肉、辣炒田螺、田螺煲鸡汤、紫苏炒田螺等等。田园特产，独具风味，游客把吃龙凤湖刁子鱼、花岩溪田螺、观赏白鹭当作保留节目。

然而，白鹭节没办几年，五溪湖和龙凤湖的白鹭忽然少得可怜了。有的游客来一趟，竟见不到一只白鹭。人们叹息不已：“白鹭白鹭，白跑一路。”

白鹭因何不辞而别？经过一段时间调研，人们逐渐明白了：人喜欢的特色佳肴刁子鱼、田螺，其实也是白鹭的主食。而村民们大肆砍伐卖钱的杉树，是白鹭喜欢栖息筑巢的树木。人们为了自己富裕，实行掠夺式占有，白鹭因此陷入极度贫穷，在五溪湖、龙凤湖食不果腹，又无立足筑巢之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白鹭们迁徙他乡去了。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当地政府启动了“引鹭回归工程”：在新设立的白鹭保护区内进行全面封山育林，大规模人工种植适合白鹭筑巢的杉树；禁猎禁渔，保护白鹭食物链；禁止建设企业和房屋，大力恢复生态环境……几年过去，龙凤湖的生态环境慢慢变好，2016年，白鹭又相约飞回。

白鹭回来了，我几次动心要去观鹭，终于在近日得闲，来了龙凤湖。真真切切地看见白鹭们幸福的生活，我感到慰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等等名句，油然涌上心头。兴之所至，情不自禁背诵辛弃疾的词作：“溪边白鹭。来吾告汝。溪里鱼儿堪数。主人怜汝汝怜鱼，要物我、欣然一处……”

正吟诵着，一朵白鹭倏地飞下，在我的头顶，喷下一坨粪便。接着，又有几朵白鹭的粪如乱箭射下。我雪白的衬衫上，沾满粪便，臭气熏天。遭到白鹭伏击，我哭笑不得，就像被马超追击的曹操，惶惶然落荒而逃。

白鹭们不喜欢我打扰它们宁静的生活啊。

龙凤湖观鹭归来，我感慨不已。龙凤湖的湖水，树林，不仅仅是人类的，也是白鹭的。大自然包容万物，给万物以生存之地。人呢，要道法自然，学会与天下万物一起分享。掠夺式占有，会给大自然带来灾难，也会使人类贫富两极分化，从而失去天道。但愿我们人类，善待白鹭，善待同类，善待万物。

蒋世平，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湖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有小说诗歌散文故事获全国征文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