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高宇《三君子》。

根茂实遂，膏沃光晔

——我看苏高宇的大写意

文/陈新文

得益于王跃文兄的绍介，数年前很偶然地就认识了苏高宇兄，因为相契相合，很自然地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但网上又有一个统计，‌说人的一生中，大约会遇到二千九百多万人，而在这近三千万人之中，绝大部分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成为熟人且殊为不易，能够成为朋友的概率更是低至二亿分之一。看到这个说法，心里还是不免兀自惊呼一声，好险。差点就错过了。

幸好没有错过。

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曾开出自己的快乐清单，第一个就叫友谊，他说：“凡智慧所能提供的，助人终身幸福的事情中，友谊远超于其他一切。”

但今天的短文无法详细地谈及友谊，因为有一件更为紧迫的事情摆在眼前。高宇兄回乡开画展了。我必须尽可能以我的方式参与。但我能力菲薄，只好以我的编辑专业，为画展所需的精美画册做些校对的小活，每当揪出一个小差错，我与有荣焉的感觉便强一分。

展览的主题，叫“画意初心，墨韵乡愁”，想来这真是太好的凝炼与概括，显然出自高人手笔。如果不对画家有深切的了解和理解，定然取不出如此精准的题目。特别是“初心”一词，放在高宇兄身上，可谓贴切至极。

作为佛家一个妙词，嘴上说说容易，但真正知行合一坚持到底，何其难哉。相信我们每个人童蒙之初可能都反复说过一句话，“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这个一百年不变，讲的就是初心，可我们大部分人都把这个当作少不更事的玩笑话了，只有高宇兄当真了，坚持了。他从少年时际便和画画认真地拉了钩，从此锚定绘事一途，到如今步入中年，繁发飘落，光华尽现，而最初的理想却从未更变。数十年来，躬耕砚田，从不旁骛，几无一日间断。我想他今日之成果，正是初心的最好呈现。

这个“当真”真好！

无论是展摩画册或展厅直观，画幅无论大小，高宇兄所作，均能让你感觉到，好的大写意就是通过沉潜之心，而现正大之象，最后抵达无意之境。或者换一个说法，把大、写、意三个字拆开理解，那大是格局，写是路径、意便是境界。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心迹再现。但这种心迹其来有自，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笔下的气息既接续着中国传统大写意的正脉渊源，又透着当下世界的即时状态，也浸染着自己内心的激越和回荡。

说到他对日常的坚守和传统的接续，我便想到一个词，叫“沉潜”。沉潜既要对传统进行追溯，又要对当下普遍躁性的画坛现状进行反思。一个猛子扎进传统的深潭，又以独特的姿态浮出时代的水面。

做为一种创造，他深潜自然，观物察己，投入生活，揣摩品咂，让个人的绘画语言自成体系，更为重要的是，高宇兄让它成为了一种生命印记和心灵的投射。目击成象的同时涉笔成诗，情深而意远。所以高宇兄于画作之上，常有妙语题记，著名作家王跃文将之概括为：寄情言志、哲思谐趣、论画谈艺三类，我以为精准而贴切。通过不一样画跋结合，融通一体，高宇兄无疑赋予了生活和艺术创新的意义和不一样的高度。把大写意绘成了人生的另一种诗意表达。

在我看来，沉潜对于高宇兄，还体现在他把自己的命运安居在日常的绘事生活当中，在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和生动创作中，磨练出自己的坚韧心性和独特美学。可以说，沉潜就是高宇兄一以贯之的安之若素。

而素，恰恰是大写意的本真和根底。论语说，“素以为绚兮”，《易》言：“素履，往无咎。”高宇所作，举凡墨荷、淡梅、幽兰、劲松等等，无不印证了其素朴干净、纯真无巧饰的生命底色。

写到这里，突然想到韩愈《答李翊书》中的一句，“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用到如今的高宇兄身上，真是莫名的熨帖。

陈新文，现为湖南文艺出版社社长、《芙蓉》杂志社社长兼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文联委员，湖南诗歌学会副会长，湖南省书法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