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人的年夜饭

文/周昕

“相隔千里终团圆，共坐檀桌前。”古往今来的年夜饭总是合家团聚的，因此家人无论在何方何地，有钱没钱，都会丢下一切匆匆忙忙地赶回家过年。

我的老家在湘西，我每年都回老家过年。

今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在二月初如期而至，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夜间将大地覆盖，整个湘西大地一片银白色，但人们仍然不顾大雪带来的艰难，往家里赶，不少人在途中受冷几天几夜都不改回家的初衷，就是为了同家人坐在一桌丰盛的宴席边，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把团圆、吉祥带入家中。

湘西的年夜饭是突出孝道、凸显爱心的一顿饭。这一天，人们准备除旧迎新，以吃团圆饭的形式，表现出家庭成员之间的互敬互爱，这种互敬互爱使一家人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更为亲切。家人的团聚往往令一家之主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与满足，老人家眼看儿孙满堂，一家大小共叙天伦，过去的关怀与抚养子女所付出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这是何等的幸福。年轻一辈，也可以借此机会向养育自己的父母及亲人表达感激之情。因此，团年饭首先是做得慎重。往年，要把一年来积攒起来的好吃好喝好东西都慷慨拿出来，以保证团年饭的内容丰富、花样繁多；家庭主妇提前把菜蔬佐料洗了又洗，鸡鸭鱼兔等肉食刮了又刮，清了又清；下了锅的，认真估摸成熟的时间，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要保证恰到好处，不要没有熟，也不要太烂，更不要蒸干了，尤其是要防止煮焦糊了。老家人认为，团年饭焦糊了，预示着新的一年运气不好。

湘西人过年讲究隆重，很有仪式感，还酝藏丰富的地方文化。沈从文等名家曾对湘西的年俗有过不少描述：

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写对字；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割鲜肉；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舂糍粑；二十九，酿甜酒；三十日，坐着吃。

年夜饭是年俗中最隆重、最精彩的一幕。为了这顿年夜饭，家人要忙碌好多天。主妇往往要提前将各种各样的食材准备妥当，荤的、素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食材备齐后还得预加工，油炸、烘烤、锅煮都用得上，将扣肉、酿食、卤腊、蛋卷等做成半成品。大年三十应该是最忙的日子，男女主人掌勺，老人小孩帮忙，蒸、煮、煎、炸、炒、煨、炖、焖等“十八般武艺”全能使出，经过一天紧张有序的忙碌，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呼之欲出。

湘西年夜饭的传统菜肴，不外乎十个大碗，虽然各个家庭因材施用，菜有不同，但大致还是差不多的。比较经典年菜主要有：三鲜、合（hè）菜、杂烩、清炖全鸡、炒鸭、粉蒸肉、肉丸、黄雀肉、炒肚花、酿豆腐、全鱼、卤腊、青菜等等。十个大碗，样样俱全。此外，过年的菜食还讲究寓意，要讨得吉祥如意的彩头。譬如合菜预示合家团圆，三鲜则表示新年鲜美，红烧扣肉寓意日子红红火火，鸡谐意吉祥如意，鱼则寄予年年有余的祝福。吃也是有讲究的，年夜饭上的鱼往往是不吃的，留到大年初一再吃。年年有鱼（余）啊！

儿时的年夜饭令人记忆犹新，传统的年夜饭是在家里吃的。这一天，家里的节日气氛浓厚，庭院里外都扫得干干净净，挂上了红灯笼，贴上了红对联，穿上了新衣服，张灯又结彩，全家洋溢在喜庆之中。此时，家里堂屋（客厅）中央摆上一个大圆桌，生上一盆红红旺旺的木炭火。家里的亲人们都已回到家中，难得的大聚会，全家人围炉而生，嘘寒问暖，情意深切，其乐融融。年夜饭开席前，先燃放鞭炮接福迎春。然后祭祀先人故祖，再祝福在座的老人父辈。这一套庄重的程式礼仪结束后，大家开始品馔尝鲜，推杯换盏，相互敬酒，祝福新年好运。祝老人们健康长寿，祝大人们财运亨通，祝孩子们健康成长……气氛热烈，喜气洋溢，欢乐祥和。当然，孩子们盼望已久的挂钱红包是少不了的……闹闹热热直至岁末。

当今的年夜饭形式也在悄然变化，传统的年味不那么浓烈了，或上馆子，或看春晚，或上网络，冲淡了年夜饭的味道。但不管如何变化，团圆和祝福的年夜饭是不可少的，那浓浓的烟火味和乡愁乡情是不可缺失的。

吃过那韵味绵长的年夜饭，大家就围着火塘共同祝愿龙年吉祥、龙腾虎跃！听屋外的爆竹声，看央视“春晚”送来的说笑声，此起彼伏，洋洋盈耳，交织成除夕团年饭后的欢快交响乐章。

（文中图片为作者提供）

周昕，男，1963年12月生，现为湖南省辰溪县作协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国财经报》文艺副刊、《年轻人》《参花》《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湖南文学》和《当代》等公开刊物发表过小说、诗歌、散文和文学评论；散文《母亲》获全国大学生征文大赛一等奖。小说《短命碑》获《年轻人》杂志社主办的全国文学社团征文大赛二等奖，《远行》获湖南省红网论坛主办的“小康杯”全国征文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