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供图。

守望非遗的匠心密码

文/陈林静

一线光洒在布满包浆的刨子上，熠熠生辉。刨花如一只只蝴蝶，四处飞舞。工作室弥漫着樟木特有的浓郁芳香。

这是一间简易的工作室。从湘南古城道州东阳坊的红门楼拐进来，是一条窄窄的巷子。龙船头雕刻手艺人陈兵寿的工作室，就在巷子的一侧。屋檐下，堆满了雕制龙船头的香樟和旱柳。门口两个已雕好的龙头，一袭金衣，龙须飘飘，炯然有神。

道州龙船历史久远。相传，舜帝南巡至道州时，正逢梅雨，瘴疠浓重。作为北方人的舜帝，水土不服，终染重疴。道州人船行潇水，鼓锣齐鸣，高声呐喊，以驱疠鬼。那一声声粗犷的“划哈——哦豁——”，令宽阔的潇水河热血沸腾。这一习俗传下来，演变为今天的道州龙船。

道州龙船有别于其他地方的龙舟，叫船不叫舟。船首，龙头昂然而立，渺视一切风与浪；船尾，高高上翘，旌旗猎猎，威风不已。龙船头是整艘龙船的灵魂。划船时，一人立在船头，手握龙角，摇旗指挥。划船的力度、呐喊和锣鼓的节奏，都由掌龙头的人把握。掌龙头的人，多是德高望重的长者。

60多岁的陈兵寿，一生雕刻了500多个龙船头。“龙船头制作的选料很关键，形要好，质要硬。”谈起龙船头雕作，瘦瘦的陈兵寿精神奕奕。“只要看中了做龙船头的树，不管是不是自己村的，放一串鞭炮，就可以砍回来，绝无阻拦。这是道州千百年来的习惯。”

道州龙船头有龙头、凤头、虎头、麒麟头四种。每一类又按颜色细分，如龙头，有金龙、白龙、青龙、红龙、黄龙、乌龙。不同的龙船头，代表不同的村，不同的姓，不同的宗族。无论龙头、凤头，还是虎头、麒麟头，雕作都很大胆，很夸张，也很精细，很传神，显示了民间艺术家高超的技艺和丰富的想象。

“那是一个村子一个宗族的精神图腾，马虎不得啊。”陈兵寿抚摸着打磨好的龙船头说。选料、勾勒、刻画、雕琢、掏空、打磨、上色、着漆……十几道工序下来，做好一个龙船头，差不多要一个月。

正是农历四月，天空中飞着雨丝，湘南大地一片朗润。雨水挡不住人们的热情，绕道州古城而行的潇水河上，不时传来龙船训练的锣鼓声和呐喊声。

五月五，龙船下水打烂鼓。“去年端午道州龙船赛，有230多艘传统龙船参加，创下了吉尼斯世界纪录。”陈兵寿脸上洋溢着自豪和骄傲。

“那些龙船头，有200多个是我雕的。”

听着隐隐传来的锣鼓声，陈兵寿两眼出神，仿佛看到一条条巨龙在绵延的河流和起伏的山川间腾飞、长啸，中华大地祥云四起，一派繁华。

陈林静，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泊在河里的村庄》。现为道县政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