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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丨袁硕士:红旗村

来源:红网 作者:袁硕士 编辑:施文 2025-11-24 10: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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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石祥/摄

红旗村(节选)

文/袁硕士

刚下湖,是春天,湖就长出了爱情故事。陈春红每天都可以看到湖中的风景,黄盖湖的叉湖一个接一个,大的小的。这时候的鱼溯湖而上,湖水非常清澈,倒是湖边因为水土流失,有些泛黄,这不影响春天的愉悦。她可以打个帮手,坐在船尾悠闲的摇呀摇,何守护坐在船侧,慢慢地下网,慢慢地收网。叉湖的鱼蛮多,一条、两条、三条……鲤鱼、鲫鱼、鳊鱼、麻鲢、白鲢……有时候可以打到桂花鱼,如果打了桂花鱼,两个人就留着煮了吃,有时候清蒸一下,蘸点酱料,对坐着吃,正合春红的口感。遇到产仔的三春鱼,他就放生,这些是渔民的规矩,他本想煮鱼仔给她吃,想到传承的重要,总是握在手里把玩一下,亲两口,然后就放了生。有时候,他将船架到岸边,跳下船,在湖边找一些野辣菜、藜蒿、藠头,吃一些蔬菜,换换口味,不失一个减少苦痛缓解煎熬的良方。

下雨的湖面更是迷人,河岸的柳絮刚要抽芽,江面的桃花瓣瓣就迷住了一群群的游鱼嬉戏,粉红晶莹剔透的花瓣被如胶的鱼嘴吸入,惹出一个个浪花,泛起小小的涟漪,生机勃勃的湖岸绽放着一茬茬各色的野花,时不时钻出一两只水鸟,带着芬芳扑向湖面,搅动了她的春意。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天气慢慢地热了起来,黄盖湖的水越来越肥,岸上的风景像翻动的画卷,一页一页地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一到夏季,湖边的人群便多了起来,游泳的、钓鱼的、划船的、散步的、骑行的。为了躲避熟人的眼睛,他们白天总是在湖中睡懒觉,闲来无事,就聊聊天。

陈春红是个苦孩子,她是外婆带大的,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她只见过母亲,母亲不在黄盖咀,按她的猜测,可能是去了苦肉咀,改了嫁,不想让她做拖油瓶,她跟着外婆过日子。苦肉咀其实在红旗村到黄盖咀的中间地段,黄盖湖东边的一个湖岸上,若是下湖,很容易碰到那边的人。

陈春红念了点书,她十三岁就开始在镇子里打工,有口饭吃就行,也有零钱花。在饭店里洗过碗,在菜市场卖过鱼,在衣店里缝过衣,在批发部搬过货,吃得消的就去做,总还是赚了些小钱,给外婆治病。她有两个舅舅,那时候都成了家,因为她在那里,外婆不和舅舅住一起。两个舅舅还好,她到哪个店里做事,工钱多少他们不管,只要没人欺负就行。她那时候算吃得开的,口袋里没断过小钱,荷花在镇上读书,就跑她店子里来玩,差不多大,玩几次就熟了。有时候,荷花下了课,跑店子里来,和她一起去吃点小吃,大多还是陈春红付钱。和荷花玩到一起,陈一秀,陈小苗都成了她的玩伴,她们也不知道她是个弃儿,只知道出社会早,混得好。

荷花调皮点,总喜欢惹点祸,不是和这个男孩打了架,就是和那个女孩扯皮,几个姐妹喊一起,就去教训人家。当然,陈春红不喜欢这样,她自己都是孤儿,孤儿有孤儿的命,事闹大了就没人顾了,她不想惹事。也正是这样,她经常劝架,街上的孩子大多认得她,一般也不惹她。

有时候,陈春红一直装,说浑话,还带荤,所以她一出面,那些孩子们都不敢惹她。但日子久了,内心很空,跟荷花到红旗村后,她第一次看到何守护,就以为是个老实巴交的后生,她就喜欢这样的,拿捏得住,贱命一条,不被嫌弃。

没想到,何守护果然是个老实人,只是偶尔犯浑。嫁过来后,何守护经常下湖,是湖里的汉子,感情交流也不多,日子平淡。平淡就平淡,陈春红很满足,不吃亏。

日子一久,发现何守护还不错,能扛事,居然想送一个娃给何布阳。陈春红起初只当是送走小鸬鹚,没想他要和她给荷花生一个,好养些。

这次下湖,她也算一个湖里人了,过一次湖里真正的渔民生活,一直空荡荡的心,被何守护填满。

每每走出乌篷,她就像一个刚生的娃,美美地欣赏着湖里的景色。湖水清澈也好,浑浊也好,在她的眼里都是美丽的。湖面的水草、芦苇,哪怕是一湾浪渣,她都可以凝视片刻,都是一种美。然而,湖里的美景远不止这些,遇到一群水鸟,或者一大群的鱼,即便是她坐在乌篷里,他会喊她一起看,看那些鸟忽上忽下,忽飞忽停,看那些鱼忽前忽后,忽跳忽游。如果鸟和鱼搅和到一起,那就更壮观了,又像是嬉闹,又像是搏斗,看得惊心动魄。

她说,她和他下湖这几个月,就像活了一辈子,满满的充盈。

季节在生长,她的幸福也在生长。她和他没有坚持到下雪天,他要她上了岸,看过满湖的秋色,她就熬不住他的坚持,脑子里印满了霞光,红彤彤的湖水,红彤彤的天,越冬的大雁、野鸭、白鹭等等,大大小小的鸟,成群成群的鸟,都被红彤彤的湖水染红,就像看到了三国的古战场,生命在满湖的烈火中燃烧。

她有点舍不得胖鲶鱼,觉得这个孩子才是她和他的爱情结晶,可送人了就送人了。这是个秘密,连何布阳都不能说,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就像黄盖湖里的江豚,一辈子碰都碰不得。

何守护夫妇前脚回村,荷花后脚回村,抱着一个胖小子。荷花说,没奶,宝宝要吃牛奶。

何布阳就跑农户家去,有滨湖牛,刚产崽的,有牛奶,省钱,他有空就挤点鲜牛奶来。他每天端着一只碗,傻呵呵地来回在大堤上跑,有时候不小心泼湿了衣服。

何布阳有了孩子,他们家的乐事也多了,三天两头有人串门子,还讲出了笑话,说荷花奶水足,何布阳和他的儿子都是吃一个娘奶的,抢着吃,吃得裤裆都湿了。

玩笑归玩笑,陈春红听了,心头难受,躲房里挤一小碗,让小鸬鹚趁没人的时候送过去,说是牛奶,一再叮嘱不准跟别个说。

有了孩子,该有个名。荷花做了主,她说,红旗村的人都是黄盖湖边长大的,男娃的小名都是鱼,这个娃就叫胖鲶鱼。

陈春红听大鳡鱼回来说,别人说荷花叔娘家的长得像我,叫胖鲶鱼。

陈春红微微一笑,说,小孩子,都差不多,大鳡鱼、小鸬鹚、小翘白、胖鲶鱼,都是湖里的,胖鲶鱼好,要有念头,要念人好,胖鲶鱼好……

(原载于《湘江文艺》2024年第6期中篇小说《红旗村》)

袁硕士,湖南临湘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五期作家研讨班学员,吴獬文化研究会会长,《书窗》杂志编委,主要作品有长篇报告文学《一个人的村庄》,长篇小说《欲望》、中篇小说《红旗村》《花开锦上屋》《钟杨畈事略》《百善烧烤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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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袁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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