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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丨李立:南极洲诗抄(组诗)

来源:红网 作者:李立 编辑:施文 2025-12-12 17: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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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供图

南极洲诗抄(组诗)


◎南极,请接受我的忏悔

在到达喜马拉雅登山大本营时,我放弃了

登顶那一刻的虚荣,最终还是没能压抑

踏足南极雪原的欲望,南极,请接受我的忏悔


这原本是地球上最后一片净土,是被冰雪

守护的一片原始、静谧与和平的疆域

没有喧嚣、谎言和硝烟,是人类最后的颜面


我请求企鹅原谅,是人类的征服和占有作祟

打扰了你们平静的生活,我们的脚印试图

篡改你们赶海回家的路,枉顾了宝宝们的饥饿


我请求鲸鱼骨架的原谅,雪原上堆积如山

那些白花花的控诉,令人心悸和胆寒

我为人类的残忍与贪婪,感到痛彻肺腑的追悔


请接受那些船舶残骸的忏悔吧,德雷克海峡

以惊涛骇浪给予过严厉警告,也没能

让他们迷途知返,那就让他们在此匍匐亿万年


◎漂泊信天翁

——题记:漂泊信天翁为南冰洋的空中王者,坚韧、顽强、忠贞,从不成群结队,一生选择孤独和漂泊,几近被人类捕杀殆尽,属濒危物种。

风帆爬上桅杆,才能够聆听到

远方的召唤。丰满的羽翼

愈发渴望强劲的风。孤立悬崖

更利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目光如炬,俯瞰万水千山

红尘滚滚如涛涌,心中了无波澜

生命的密码,无需解锁尘嚣

一生都在追逐自由,一生都在删除风浪


每一个生命,天生都长着一副翅膀

飞或不飞,内心深处的答案

决定着生命的海拔,不张开翅膀

永远都不会邂逅,头顶的那道七彩霞光


◎格里特维肯捕鲸站

不知道是不是鲸记仇?格里特维肯

这片曾经的伤心地,很少看见鲸的身影了

海象和海豹倒是想得开,携手妻儿

重返故地,如今已成为这里的名门望族


海水是不记事的,清澈得藏不住任何东西

沙滩上那些锈迹斑斑的蒸汽锅炉和油罐

依然不忘鲸与海豹的苦难,曾经辉煌的舰船

沦为了海象的附庸,模样显得失魂落魄


巨大的铁链和锚,依旧顽固地坚守初心

经受不住岁月摧残的木桩,变得摇摇欲坠

两只流落乱石之中的企鹅,仿佛有些惊魂未定

我突然想代表人类给它们说一声:对不起!


◎浮冰

浮冰在南冰洋随意漂移,仿佛漂泊的缪斯

与海水融为一体,浮冰行事收敛低调

对外展露出来的部分,往往只是冰山一角


如同诗意来源于生活,浮冰来自于冰川

但从不盲从于出处,浮冰清出于水而澈于水

质地晶莹剔透,且少有海水固有之咸涩


不论巨细轻重,淡定从容,概不喜形于色

在太阳底下不会欢欣雀跃,在月亮面前

依然不动声色,浮冰沉稳持重却不故作深沉


浮冰与浮云,一个基于柔软,一个浮于虚无

两者的区别在于:后者虚空、轻佻、膨胀

飘忽不定,且总喜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的头发被南极的阳光大肆渲染

——答诗人刘起伦,兼致发小陈基雄

仅仅是想与南极的阳光,坦诚交流

我的一头青丝,就被渲染成金发

这让我产生过跳进南冰洋的想法,恐怕

也是洗不黑的,午后上面换了调子

大风大雾大雨,还夹带着雪花

太阳拍拍屁股就不见了,寒风告诫我

怕冷就不要出来嘚瑟,这个说法

哪是我想要的?海浪直言不讳

不经历过剧烈颠簸,谈何风景如画

豹海豹能成为一滩霸主,完全靠实力说话

雄海象又何曾在乎过人们的指指点点

占据着最好的位置,呼呼大睡

人们不也总是绕着走吗,“移动的汉堡”

企鹅才不计较这些妄自揣测,论声势

企鹅排第二谁敢妄称老大?曾经

鲸鱼受过多么巨大的委屈,不也挺了过来

早上,我还看见鲸鱼自由自在地嬉水

开始了新生活,早已不计前嫌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顿觉神清气爽

当然是为南极已没有伤害,万物各自安好


◎南极半岛波特尔角

随处一站,波特尔角的每一个角落

都让我觉得自己置身于油画中

且画师情绪饱满,画风细腻色彩夸张


比如水中漂浮的黑冰,历经万年修行

打捞上来后 ,方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原本晶莹剔透,钴蓝色的海水用心良苦


画师的细腻之处,还体现在浮冰和陆地

肉眼难以辨识,只有主打躺平的海豹

心中有数,距离产生美此刻有了最好的诠释


蓝色冰洞其实就是陷阱,不仅迷惑眼神

有时候还拥抱脚踝,别小觑雪花虚掩的幽蓝

催生出的尖叫声,能让画面突然增加一丝灵动


今天,整个波特尔角的主角是一只阿德利企鹅

显然是刚刚捕猎归来,选择一处上好的雪地

精心打扮一番,然后旁若无人地往家的方向赶路


◎亲爱的企鹅

亲,请不要天真无邪地靠近我的心跳

红尘滚滚,我还不配拥有爱抚你的快乐

我怕那颗受过伤的心,被你治愈

就会随你高飞远走,不再属于我自己


亲,我不能贪婪地想你同时拥你入怀

你本该属于那冰清的洁白,柔软的湛蓝

我能收回暗许的诺言吗?我反悔

曾经在月夜演绎过无数次的憧憬与喜悦


亲,远远地望着你,是你给予我的荣耀

驻足徘徊,请宽恕我支用这份窘迫的矜持

原谅一个诗人的鲁莽,擅闯你的世界

不枉此生,你的呢喃就是我无可救药的药


◎过德雷克海峡

——题记:德雷克海峡是世界上最深的海峡,平均深度3400米,最深处达5248米,其所产生的惊涛骇浪常常成为航船的噩梦。

谁的人生之路上没有埋伏过几条沟壑

谁能在漂浮不定的尘世,闲庭信步

谁的眼泪如水般清澈见底,且无个中苦涩


咫尺亦如天涯,举步维艰时不如就地蹲下

有时候吞咽下去的,必须加倍吐出来

当一个时代开始摇晃,谁又能于潮流中幸免


每一个人的前方,都曾洒下过和风细雨

每一个人的头顶,都曾悬着一束阳光

若欲打磨生命的成色,岂能浪费这些大风大浪


◎大海啊母亲

我躺在一个悬吊的竹篮里,母亲

纳着千层底,或缝补着天空

用膝盖顶着竹篮晃动,哄我们睡觉

母亲就是这样拉扯着我们长大


今夜我躺在床上,大海摇晃着游轮

仿佛摇篮,一下左一下右地晃荡

大海啊母亲一样哄我入睡,只是摇篮曲

没有母亲哼得轻柔、绵长、悦耳


我知道,母亲的膝盖已经不那么好使了

眼神也已穿不过针眼,但那颗心

依然大海般不知疲倦,抓住一切机会

在我们耳旁唠叨,从不在乎我们是否厌烦


◎极光

我穿得像企鹅一样雍容,被风雪雕塑

成一尊冰雕,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你的检阅


我仿佛磷虾,在海水中制造浩大声势

只为被你一眼认出,我那修炼千载的色彩


我愿意沉静如一粒白雪,坚守寂寥岁月

即便封冻了一切生机,我的守望也拒绝融化


蓝色冰墙,是我日积月累写就的信笺

一片冰心,只为在内心深处雕琢你的绚烂


那些鲸鱼骨架,是我构思千万年的表白

直到钙化,在人间也没有找到一种合适的语言


◎南极洲

错把信天翁临海而建的豪宅,当成自己的窝

距家五米开外,感受到了建筑大师的信赖

与王企鹅、跳岩企鹅、象海豹和毛皮海豹搭讪

我的微笑灿灿且真诚,生怕被误解成入侵者


好客的巴布亚企鹅、阿德利企鹅、帽带企鹅

携幼扶老,演绎排练了万年的盛大歌舞

座头鲸、豹海豹、食蟹海豹和威德尔海豹

杂耍、说唱、相声、独奏,竞相使出祖传把式


浮冰千姿百态,在南极半岛波特尔角

夹道欢迎,那些黑冰甚至默默等候了千万年

在向阳的雪坡上,一只企鹅埋头打扮

然后,大摇大摆地领着我们去它们家作客


◎过合恩角

刚才还清晰可见的礁石,瞬间就消失了

天空没有给夏季留一丝脸面,飓风

在蓝色海面,催开绵延不绝的白色花簇


雪粒用力地叩敲着玻璃船窗,浪涛的叫阵声

把两只通透的玻璃杯,吓得浑身颤抖

一只肥胖的易拉罐,更是狼狈地从高位跌落


大西洋和太平洋选择在此分手,但水们

并没有因此分道扬镳,而是乌合成一股势力

纵横捭阖,摧毁一切胆敢与之抗衡的力量


500多艘船只无奈折戟于此,并不是看好

“海上坟场”的风水,更多的桅杆选择

从这里启帆,是阳光面对雾霭总能占据上风


◎黑冰

——题记:在南极水域,常漂浮一种黑褐色的冰,这种冰需上万年才能形成,打捞上来后,它呈现出的是晶莹剔透。

当雪一次又一次疯狂数落我的时候

寒风,总是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

我唯有收缩自己,不做任何徒劳的解释


我不懂忍一时之气,什么什么的大道理

在极地,数十日的暗无天日的日子

一万年久吗?我又何曾抱怨过三言两语


雪越是挤兑我,越发激发我的沉静

我不会因为雪的冰冷,而拒雪千里之外

雪只有站在我肩上,才显得愈发纯粹


水有时候并非一面镜子,习惯在人面前

黑我,只有真正想读懂我心思的人

抱起我,就知道我的内心是何等的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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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著名环球旅行家,环中国大陆边境线自驾行吟第一人,足迹遍及70多个国家和地区。被文学批评家喻为“中国当代最经典的行吟诗人”“中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第一行吟诗人”。作品见于《诗刊》《人民文学》《花城》《创世纪》等100多种主流报刊,获博鳌国际诗歌奖、杨万里诗歌奖和悉尼国际诗歌奖等十数次。《中国行吟诗歌精选》年度选本和《中国行吟诗人文库》诗丛主编。出版诗集、散文随笔集和报告文学集共7部和英文诗集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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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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