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灵“侗”

文/刘纲要

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我们走进通道，这片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誉为“未被污染的神奇绿洲”的土地。这里是生物多样性的“基因宝库”，是侗族传统生态智慧的“活态博物馆”。

到了通道之后发现，这里温度适中，有避暑的感觉。鼓楼、寨门、风雨桥被誉为侗族建筑“三宝”的侗族建筑风格随处可见，壮观大气，造型优雅。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穿越沟谷雨林，攀爬几百米的高山，穿梭在集中连片保护的多个传统村落，都没有身体上的炎热不适。本以为是我们运气好，实际上，是源于这里的亚热带气候，温暖湿润，四季界限并不分明，夏无酷暑，冬无严寒。

在这里，我们用脚步丈量雨林的深度，以目光交融河流的柔美，把心跳的声音留在丹霞地貌的山巅……充分感受通道在生态保护模式上的独特做法。

一

这是上午九点钟的样子，天空是懒洋洋的，不晴也不雨。在车上，一个岔道口的路牌一晃而过。我似乎看到了“雨林”字样，回头仔细看，是“破岩沟谷雨林”，一个往左的箭头；同一个牌子还有一行字“沙宜（广西）”，一个向上的箭头。

通道离广西很近，与贵州也毗邻。这里有个地名叫“三省坡”，就是湖南、贵州、广西三个省交界的地方。

下了车，当地的护林员迎接着我们一行。路边有一种树叶很特别，两片叶子之间会长着一对“牛角”似的钩子。眼镜哥哥龙科长解释，这叫“钩藤”，一种中药。林业局专家进一步阐释说，这是茜草科常绿藤本植物，节下生有向下弯曲的双钩或单钩。具有缓解头晕头痛、辅助降血压、改善手脚麻木的作用。钩藤常生长于山谷溪边的疏林或灌丛中，这里是钩藤之乡，占全国百分之九十左右。

我想起沿路看到有“楠竹之乡”“黄精之乡”，觉得这里是名副其实的“钩藤之乡”吧。但是没有，而是统称为“药材之乡”。除却钩藤，这里还有黄精等其他药材。我以为，钩藤之乡更加独特。药材之乡很多，钩藤之乡却是唯一。

进山的入口处是一片茶园，妇女们披着头巾，背着竹背篓，在专心致志地采着新茶。

这里位于北纬25-26度，东经109度，属亚热带雨林，东南与广西龙胜县交界，西邻广西三江县。境内山岭逶迤，林木葱茏，与广西交界的青龙界山体挺拔蜿蜒，形成一道天然屏障，使南北向植被有明显的差异，南坡及河谷具有南亚热带雨林特征，其中以恩科村沟谷雨林最具代表性。

整个雨林的行程，都是沿着溪水而走的。除却溪水，似乎没有别的路。但我们并没有走溪流中，而是溪流边上的路。这路就在草丛之中，时隐时现。就如同鲁迅先生名言——这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走在溪水边的人算不得多，路也算不得正式的路。而且，它在溪流边不时中断，靠简易木桥接上，才延续着路途。

溪流不疾不徐潺潺流过，水呈碧色但不能见底。眼尖的人，可以看见水中的小鱼，小到跟虾米差不多。遇到从山上汇入的溪流，有人戏称“三江口”。山上的溪水，哗啦啦作响，好像在说“我来了，我们胜利会师了”，水色更加纯净，汇入大溪流之后，变得跟一个水色。

山路有时候在溪流的高处，我们便可以俯瞰溪流，从密林的间隙中看到远处的茶园，偶尔也有女人在溪水边浣溪。但是，看不到屋舍人家。护林员说，早已被纳入地方生态保护规划，山中的住家被迁出。

破岩沟谷雨林是湖南物种最丰富的自然保护区，拥有金毛狗、竹柏、桫椤、板根等热带雨林典型物种，同时也是省内唯一的亚热带季雨林保护区。

一路上，我们的脚步仅限于溪流边上的“路”，不敢越雷池。即使看到有些陌生的树种，奇怪的花，也只能手机拍照下来，并不近前欣赏。当然，有护林员在前面带路，我们的情绪比较放松，没有感觉什么恐怖的。只是，扛着“大炮筒”来“打鸟”的兄弟，没能如愿地拍到珍稀的鸟，准确地说，看都没看到。桫椤却是随处可见。其实，它对生存环境要求苛刻，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和富含腐殖质的土壤，它的存在见证了地球生物的演化历程，对于研究古生物学和植物进化具有极高的科学价值 。

有经验的护林员，能够看到“珍稀”的物种。在一处溪水边，他盯着对岸的幽暗树丛，对我们说，有一株名贵的兰花。隔得远，且被茂密的树林遮住光线，看不清。尽管他说明着大致的位置，以及兰花的形态，我们仍然看不真切。这时候，“大炮筒”发挥作用了，捕捉到了。从照片上看，那是一株吊兰，悬挂在长满青苔的树干下，非常安静，并不惊艳。附生兰花形态优雅，花朵色彩斑斓，有的花瓣呈细长的丝状，有的则宽大如扇，它们以独特的姿态在树枝上绽放，为雨林增添了一抹浪漫的气息 。附生植物也是亚热带雨林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它们不会扎根于土壤，而是依附在其他植物的枝干上生长。

这种兰花之所以名贵，是因为对生态环境要求极高，温度，湿度，光照等都要恰到好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如果不是专家介绍，再珍稀的物种，在我们眼里都视同“草芥”，一笑而过。

护林员很精准地把我们带到一个山坡上，扒拉开灌木叶，指着草地上一株很不起眼的草，对我们说，这是虎舌红。在我看来，它就像长了毛刺的车前草，颜色暗红而已。而在护林员眼里，它却是充满神秘的。你们不觉得，暗红的叶片更像老虎的舌头吗？这种虎舌红喜欢温暖半阴的环境，却又需要阳光照射，土壤中要夹杂腐殖质的东西，它刁得很。

没想到，看过了虎舌红，前方还真有一个老虎洞。洞在山上，老虎却没有。据他们去看过的人说，洞子很大，里面全是蝙蝠粪便。我们也走得辛苦，爬山似乎有些困难了，便心照不宣地瘫坐在鹅卵石上，就地捡起多姿多彩的石头来看。这些石头，我们在沿路的溪水边也曾多次看到，没太留意。此时细细端详把玩，竟然觉得千姿百态、气象万千了。

我先是拍照，留作纪念。后来有几颗石头，有玉石的气韵，且纹路华美，禁不住收进了口袋。“除了照片什么都不要带走，除了脚印什么都不要留下。”一个伙伴对着手机念叨，估计是在提醒。我不好意思，掏出石头爱不释手地把玩，然后悄然把石头还给了雨林。

亚热带沟谷雨林，充沛的降水就像是大自然慷慨的馈赠，源源不断地为雨林生态系统注入活力。潮湿的空气仿佛一层带着灵性的保护膜，笼罩着雨林，也让我们的脸上“敷”着一层“面膜”。

我不禁大口吸气，让亚热带沟谷雨林的天然氧吧，好好地“疗愈”一次 。

（节选自刘纲要《山川灵“侗”》，全文原载于“湖南生态文学”微信公众号）

刘纲要，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生态文学分会会员，湘潭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有长篇小说《榴莲飘香》小说集《丢失的“香柚”》《嘿，自由侠》、散文集《那些过往》《半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