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山驰怀（组诗）

天门山之晨

我在室内，隔着窗玻璃

看你从黑色的帐幔里苏醒

你贼亮的灯次第睁开

让市声一点一点渗入眼睛

此时此刻，窗帘在旁边稍息

随团旅游的人，呼朋唤友出门

澧水十分安静，只有几只船

在江面刻画波纹，漫不经心

好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情

只是桥面，由从容淡定

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奔向

彼岸的态度，有点像

奔向功名利禄的甲壳虫

我难以揣摩，峰林是如何

面对早晨。是尖锐的原生态

还是钝化了的肢体语言

它们将以何种面目，迎接

赶了一大早的红男绿女

天门仙山怎么也扯不断

靛青缸里染过的云霭

我便洞察了它缭乱的内心

那颗阳光的脑袋，不会

如约而至，它在等待

属于自己的，一个吉日良辰

天门山之夜

卧榻之侧，诗人正在熟睡

鼾声没有如雷，没有虎啸山林

一只武陵的金钱豹，在黑暗里愤怒

泅渡的劲爪打击澧水的麻木

天门山雄狮正觎觑万里星光

天门洞，这个举世闻名的弹孔

像胴体上一个孤独的伤口

爬满了一夜没睡的街灯

狮子活着，不是为了功名

它接二连三在世界各地吃人

诗人在白天小声翼翼发声

夜晚，成为食肉的猛兽

这是一种可能，我们忠于宿命

如忠于夜色的街市，试图安静

几头早起的汽车，冒冒失失

咆哮的车轮，辗碎梦境

天门山之月

月如钩，想像里长出的

蛾眉，直锁山里清秋

天空的桑叶，卧蚕其上

婆娑着生命的苍茫

大地，落下第一场早霜

月如镰，从土家族的墙上出走

刚被早稻打磨得锃光瓦亮

又在期待晚稻，赋予新的锋芒

一柄弯弯的物件，在杀伐里成长

月明星稀，万物安详

蜂拥而至的游客，有一个

打开了天窗，十五的月饼

已在远远的天际芬芳

眼睛里落满星辰，疑似故乡

天门山之遇

天门山突然站在我的窗口

丹青水墨的屏风之后

藏着什么样的天机

我的窗口是我临时的眼睛

无法将大庸的山水看透

庸人自扰的方式多种多样

担心穿越天门洞的飞机不再回眸

担心翼人的翅膀不再收拢

甚至在杞人忧天的同时

还在打探来生的幸福

这是我与世界沟通的窗口

我将天门山从早瞧到晚

从表向里盘根究底，结果

云雾从人间之外缭绕过来

凡夫俗子怎么也找不到仙踪

天门山之翔

天门山的雪比世间下的大

瓦房上的雪已被炊烟的长舌

舔干净了，天门洞的大镜子

挂得太高，在天风里有点晃眼

雪花的手绢，越擦越迷蒙

像朦胧诗一样，越想看真切

却越是窥间伺隙，不知所踪

在一块空地上发动无人机

想飞向天门，屏幕上显示

“此地有机场，限飞”

我从防风衣里伸出脖颈

将一串秋波放马过去

天门洞没有回声，几颗

不会依附的雪粒子，从

西川树的叶子上滑下来

彻底覆盖了我的飞翔之梦

罗鹿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湖南省金融作协主席、湖南省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在《人民文学》《诗刊》等报刊发表诗歌1000多首，出版著作12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