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生/摄

梦中山居（二）

1.翻书

老了，在梦中山居

我的许多爱好都会舍弃

但看书的爱好不会

我会趁阳光正好，搬一把躺椅，拿一本史书

躺在椅子翻阅。偶尔，瞌睡来了

我会将书放在旁边的小桌上，让风去翻

风依然对朝代的更替有兴趣

它有时一翻，是一个朝代的更替

有时一翻，是几个朝代的更替

我不管，醒来

风翻到了哪个朝代，我就从哪个朝代开始

2.数豆

历史上，曾经有人爱数豆，数成了佛

也曾经有人爱数豆，数成了将军

这些，我都不奢望

在梦中山居，我也会爱上数豆

非佛、非道、非儒，纯属爱好

我会将每一粒豆子当作一个朝代

不够数啊，朝代就那么多

我会将每一粒豆子当作一颗星星

不够数啊，我叫得出名字的星星就那么多

我会将每一粒豆子当作一个名人

还是不够数啊，我每天要把秦皇汉武拿在手中

重复若干次

3.下棋

老了，在梦中山居

我依然会下棋，但不再关心布局

我会下很简单的棋，比如军棋

我会让跟了我一辈子的那个白发老妪

偶尔从锅碗瓢盆中走到棋桌上来

让她信手拿起的就是军长、师长之类的人物

而不是萝卜、白菜、薰腊肉

我会让她赢，让她的工兵轻松就挖了我的地雷

证她的军长肆无忌惮去恐吓我的师长

为的就是听她赢后的哈哈大笑

这个跟了我一辈子、总是伺候我的女人

我有义务让她赢，让她晚年开心

当然，我偶尔也会赢一次

而且，赢得干净利索

我要让她知道，与她对弈的这个男人

虽然廉颇老矣，尚能饭

尚残存着几缕雄风在胸、在心

4.看云

云值得看，值得一看再看

值得一辈子看

在梦中山居，我居住的高度明显提升

按理，令我俯视的东西应该增多

令我仰望的东西应该减少

可事实恰恰相反

老了，我反而对所有事物都愿意仰视了

小到脚下的蚂蚁，大到天的星星与云彩

特别是云彩，我只有以仰视的角度

才能照见万物的漂浮

才能照见自我的渺小

5.观鸟

在梦中山居是不会寂寞的

我会花很多时间用来观鸟

观它们的飞与走，观它们的爱恨情仇

我会渐渐听懂它们的语言

懂了，也不说

人们常说，人的一辈子

用一年的时间就可学会开口说话

用一辈子也难以学会闭口不说

我已老，还在学，需要鸟的配合

6.听雨

在梦中山居，雨是知已

雨会跟我恕恕叨叨地聊

什么都聊，一聊就是一个上午

甚至，一聊就是几天

雨也是诗词歌赋

它有自己的平仄，有自己的抑扬顿挫

有自己的转承启合，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在梦中山居，我不会错过每一场雨

我不会错过每一场诗会

偶尔，我也会让我的诗歌拿出来

不敢念，更不敢比

只是让雨将蒙在上面的灰尘洗洗

7.待客

山中不寂寞，时常有客来

云是常客，风是常客，鸟是常客

蝶与蛙也是常客，偶尔

蛇与狐也会来访

来者都不拒、不责、不避

都释放充分的善意，彼此心暖

只有你，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你才是我最盼的客人

你来，我迎，迎至山岗

你来，我醉，醉成泥人

你来，我还得送，送过山岗

你说，别这样，你遣白云送送，遣溪水送送就行了

我说，不行啊、兄弟，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我送，送过了山岗还要送

送过了小溪还要送

回首，山居已不见，不见了还要送

送到梦醒，梦醒也不悔

梦中山居好，人间情更真

欧阳斌，1965年7月出生，湖南衡阳人，研究生学历，中共党员，曾在衡南县茅市供销社、中共衡阳市南岳区委、中共永州市双牌县委、湖南省旅游局、湖南省纪委工作，现任张家界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中国文学网高级顾问。已出版诗集《阳光的手指》《最美湖南》，散文集《感悟名山》《叩问》等多部文学作品，旅游策划专著《中国旅游策划导论》《实划实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