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轻的物质上,江左融拥有“此岸”回归的样子
文/一川
一首好诗的标准是什么,卡尔维诺在《千年文学备忘录》中强调“轻”(Lightness) ,由此看来在现实主义的背景下轻盈显得如此重要,时下常常能看到,有些作者为加强作品的张力将“重”的特征用尽全力去深挖,基于这一局面,江左融的文本便有着更独特的意义。
那种停留于生命本体的思考,贯穿于文本之中:“在尘世的幽深、无尽虚妄中/它摒弃了所有纷纭的扑朔迷离/假寐、卖弄、圆融……/即便在这样命运的漩涡里扑腾和兜转/它依然界定自己于最真实的空间”,时光交叠的空虚感,在年岁的累计中不断生成诗歌的自觉,带着光影流动的快感,重构并试图展现人生路途上的迷惘:“活久了,影子也会老/它会忘记风花雪月/忘记电闪雷鸣/它还会离开身体不再回来”。
正如大仲马所言:“人类所有智慧都在等待和希望中。”江左融将文本抒情的悲伤曲调,还原存在者无意义状态下的价值追求“许多于我至关意义的事情/山海湖泊,花鸟鱼虫/都是光阴的物语/值得收进自己的每一粒文字/经由四季风,替它们切切诉说”。
存在是有限的,而一个人的感受是无限的。一个人常含悲悯之心行走于世间,定会发现平凡的事物中蕴含的真情。“我甚至想起小时候/母亲一手牵着我,一手高举松油火把/娘俩迷失的那个风雪夜头顶有雪簌簌飞扬,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声/我们在山间兜转,迷失了方向/而雪的声音,成了整座山林唯一的声响”。
沉浸的自然空间下,人作为已知最高的主体回到了人这一精神事物的本身,温存在那座雪山心头。这正是作为宇宙灵魂的本体,每走一步都会发生震颤,每走一步都会构想这一步在主体、在客体、在本体中的意义。这并非科学所能抵达理性的位置,认知的动能在于情感、在于人类的间性,如果所有的事物都已经进入到已知状态,人类便不会在乎生死,不会在乎“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往何处去?我们是谁?”这一根本的命题,这也正是江左融赋予“影子”的意义,赋予“雪”的意义,亦是她努力寻找的逻各斯以外的东西,且直观看去这种生命价值的尺度应该拥有诗性的回归。
附:江左融诗歌作品
◎影子
我深知惟有影子才是最忠于我的存在
在尘世的幽深、无尽虚妄中
它摒弃了所有纷纭的扑朔迷离
假寐、卖弄、圆融……
即便在这样命运的漩涡里扑腾和兜转
它依然界定自己于最真实的空间
也只有它,陪我独自暗夜下的忧伤噬魂
我与它在流光、云朵、风声、尘埃和闪电的推动之下
活的日渐逼仄、日渐寡淡
近至失语
活久了,影子也会老
它会忘记风花雪月
忘记电闪雷鸣
它还会离开身体不再回来
而我终将只剩下一付等待的躯壳
抑或无以可待
“等待处决是我一生中惟一的命题”
◎风
无论如何,都请慢下来
容我回溯
回到梦最先开始的地方
天空怀揣永久寓言般的沉默
阳光哼着慵懒小调,涌入河面
甚至还骑上岸边青嫩的柳梢头
随风逍遥
许多于我至关意义的事情
山海湖泊,花鸟鱼虫
都是光阴的物语
值得收进自己的每一粒文字
经由四季风,替它们切切诉说
也许这一生,我会活得比春天的风更轻更柔
尽管它们总是不断吹来一些
突如其来的悲伤
尽管,最终我与它们都会从这个尘世
不知影踪
◎雪的记忆
在南方
多年不曾下这么大的雪了
一夜之间,浩劫般的白静静覆灭大地山川
有遥远之事会因而回来
我甚至想起小时候
母亲一手牵着我,一手高举松油火把
娘俩迷失的那个风雪夜
头顶有雪簌簌飞扬,在脚下发出咔嚓咔嚓声
我们在山间兜转,迷失了方向
而雪的声音,成了整座山林唯一的声响
◎折磨
一定是有那么一个地方
可以囤积欢喜或者悲伤
我不选择秋天,因为那将是一个沉重的错误
当靛蓝的河流挂在寻找西风的路上
我却不能有泪水和它交换秘密
交换,果实里那怕一小块的核
更不能谈及远方和落日
我甚至无法,握住自己的影子
读一粒文字里慌乱的尘世
我们都伪装成僧道释禅
各自在时间里叩问孤独
这一切算什么呢
是不是像木鱼声中雪的消失
是不是像
之前我在那片树叶上跟你写的:
有关美的折磨
◎病果
该辞别的花,都谢了
秋光跃上原野
撺掇柚园的果子日渐丰硕
它们以不堪盈枝
都去了该去的地方
卷叶间,剩一枚红心柚
柠檬黄的果皮软塌、发皱
锈点、泪痕斑暗生
它紧紧地抱着枝头
仿佛在为阅读这抹最后的秋色
拼尽气力
这一切,使我不忍说出一种真相:
这样起风了的秋天
寒露会擎来薄雾、霜色
而病果,终将尝尽
所有形影相吊的清凄后
还会最后一次的
替自己默哀
一川,知名诗评家、诗人,作品散见于《星星》《扬子江诗刊》《诗潮》《鸭绿江》《解放军报》《人民武警报》等报刊和诗歌选本。
来源:红网
作者:一川
编辑: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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