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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评丨聂茂:参悟者的情感还原与生命价值

来源:红网 作者:聂茂 编辑:施文 2022-07-14 15:5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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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凇《隐行者》图书封面。

参悟者的情感还原与生命价值

——李青凇《隐行者》精神向度探析

文/聂茂

李青凇是上世纪90年代就已经成名的诗人。后来由于种种变故,他选择远离闹市,到寺堂庙宇、灵山胜水去做一个隐者,成为一名俗家弟子。多年来,他一直放不下的是那颗诗心,这也是他抵挡世俗诱惑的利器。令人欣慰的是,在尝遍世间冷暖、感受到生活的酸甜苦辣后,李青凇的诗作变得更加淡然、从容与洁净。在煌煌大著《隐行者》(作家出版社2017年版)中,李青凇进行情感还原,他融“大我”于“小我”,以“小我”表现“大我”,二者相互交融,相互渗透,共同构成隐行者这一抒情主人公形象。其中,《我之歌》是一篇“在诞生与涅槃之间的精神史”,《盛世微言》道出了“一个当今隐者”的微言大义,《悟道与逍遥》则弹奏出“一个当代陶渊明”的“山水清音”。有关《隐行者》的评论众多,谢冕老师认为“这个现代隐者,他为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既是对现实保持距离的静观,也是体现自身强大的对于大千世界遥远的凝视。他把诗人的孤独设定为一种诗学的高度,但他也不乏庄重的省思。他对于孤独的表述,不止是远志大略,也有郑重的内省,而这些发自内心的自我省视因为他的坦然而动人。”无疑,这样的评价是十分中肯的。而已故评论家陈超认为李青凇的诗歌,“禅是诗家切玉刀。”他的诗与禅化若无痕的融汇,可以视为是对华夏民族自然含蓄凝练的审美性格的现代承继与变通。本文主要从诗人孤独而热情的“小我”和具有佛性和大爱的“大我”两个方面,浅析李青凇作为参悟者的诗歌中所彰显出来的“隐行者”的形象。

一、孤独而热情的“小我”

《隐行者》中的自我抒情主人公首先是真实的自我——追求孤独却又内心火热的活生生的人,也有着普通人的真挚情感和经历。这个“我”是凡尘俗世中的一员,经历过挣扎和涅槃,从彷徨过渡到了悟,展现出尘世之我的心路历程,亦有芸芸众生之投影。

孤独既是一种生活状态,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我审视。首先是处境的孤独。“世人皆下海,我独上山来”,诗人放弃丰富多彩诱人的红尘俗世,独自在山上隐居,在“清庐”里参禅悟道,过着“一箪食,一瓢饮”的朴素生活。独居生活在他人看来也许有些单调和苦涩,但“我”却怡然自得:“晴日攀山崖,夜月品啼乌,诗来即展书,把酒自当垆”,颇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范。其次,处境的孤独造就心灵的孤独,这种孤独是不被理解的苦闷:“我的话别人听不清,我的字别人认不得,我的诗别人读不懂,我的思别人想不通。”实际上,人与人之间精神上的隔阂往往比现实的距离更加遥远,更加难以打破。这一点在远离尘世,内心敏感的诗人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诗人的内心总是孤独的,甚至可以说,孤独几乎是所有诗人的宿命。但是面对孤独和寂寞,“我”坦言珍爱这种与生俱来的品质,并祈求她们永远占据“我”的心灵,与“我”相伴终生。因为往往是这样,“我”才能与自我对话,与自然对话,与世间万物对话,穿越古今,创造诗情:“我的诗歌和思想,永远是灵魂中奏出的孤独之声、寂寞之音。”在日复一日的自省中,“我”自我解剖,认识到自己“听自己的话也听不清,认自己的字也认不得,读自己的诗也读不懂,想自己的思也想不通”,因此不能怪罪别人;也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非常自尊自强的人,甚至孤傲的人”,从而修炼自身,谦逊待人。这样的自我审视,显得真诚而动人。正是在孤独中,“我”的肉体和精神都得到了升华。

崇尚孤独的背后是一颗真诚热情的心,诗人的内心燃烧着壮志豪情,“蕴藏着一种不可妄测的潜力”。一方面“我”崇拜自己的本质,热烈地追求精神自由和超脱,在《我之歌》中,爆发出“世俗皆不防,我是我的王”这样大胆且热烈的呼声。“我是预言中幻象的婴儿,时刻与万物和众神对话,在上天面前滔滔不倦,在众生面前咿咿呀,对魔鬼发号施令,对人民永做牛马”,“我”提出“人是自由的产儿”,人必须有一个“自由而宽松的气氛,尤其不能扼杀自由的天性”,“我”肯定人的价值和尊严,热烈追求人的自由和解放,并愿为此奉献自己,表现出英勇的大无畏精神。

另一方面,与同样崇拜自我追求精神自由和解放的狂飙突进的郭沫若不一样的是,诗人在热情喷薄而出之后,又回归平静,达到领悟和超脱,尝试以另一种方式来服务社会:“把拳头缩回来”,静心修炼,养得大气,以质朴稚拙的真实面目“招回尚待回炉淬火的面目全非的人们”,以粗砺纯正的诗文 “唤醒尚待开窍还原的失去神性的心灵”。“我”的宁静致远背后隐藏着灼热的血性,“我”既是维护传统的创造者,也是反叛世俗的保守者。

“我”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个体,也有着普通人的情感和认知,却又有着顽固的“参悟”。“我”有着“比八国联军更顽抗”的乡音和“比大北方更覆盖大北方”的乡愁,里面包含着对母亲的牵挂和对先父的怀念,并在乡愁笼罩的忧伤中“流出诗歌的清泉”;“我”也有不善言辞的困扰,面临“思之于心”与“形之于口”的矛盾,时常感觉无法与人交流,“几乎是不会说人话了”。然而将语言诉诸于文字时,却往往妙语连珠,在诗歌的领土上驰骋飞扬;“我”也与现代人一样,面临过生活的困境,经历过苦难的岁月和现实的磨砺,熬过内心的挣扎与彷徨,“与世多忤,与己多伤”,才最终找到适合的生存方式,与世决绝,悟道逍遥。

当然,在关于女性与情爱的问题上,“我”也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在“我”眼中,女人如罂粟般美丽却有毒,女人是上帝创造出“流利的线条”后得意忘形的产物——“忘加了内在的东西”。女人是欲望之根和罪恶之源,并且“在一定意义上,除了传宗接代相夫教子并守住大后方以外,不能过多地干预世界、国家与家庭的大事”。这些观点物化女性,没有真正站在男女平等的角度,而把女人视为罪恶之源,更是有些偏激和错谬。

“小我”并不是十全十美的,但正是这些世俗的情感和真诚的袒露,打破了诗人与世人的界线,构成了一个可触可感,鲜活生动的世俗的“我”。

二、大爱无疆与佛性的“大我”

《隐行者》中的自我抒情主人公表面上看是“参悟”,即不为世俗者认同的价值追求,其实他所做的是“人神合一”的大我——以慈悲为怀,具有人间大爱的佛性的人。这个“我”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已经和世间万物融为一体,是“天地人神的化身”。

“我”将小爱化为大爱,将大爱向宇宙众生辐射。正所谓“去小情小我,立大情大我”,诗人不执迷于小情小爱,放下“亲人和自己”,关爱花草树木与普罗众生,宣言“我爱的是芸芸众生,我造福的是浩渺大千”。这个“我”有一颗慈悲、智慧、圆通的心,崇尚真情大义乃至舍生取义,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时代立法,引度一切众生出离生死烦恼无明之苦海。这个“我”心怀天下,以传播真理,普度众生为己任,引导人类思想和行动前进的方向,庇护人类荒芜的心灵,劝人向善,“为众生开辟天路,在众生回归天真走向圆满中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不仅是人类,而且还是世界万物的代称,是天地人神的化身。“人神合一”的诗歌宗教观与泛神论哲学相通,泛神论的核心思想——“神即自然,自然即神”,是说神在万物之中,又超然于万物之上,既是不可言传、难以捉摸的,又是可以与人、宇宙、自然相互感应的。人到无我的时候,与神合体,超绝时空,而等齐生死。郭沫若曾将其概括为“泛神便是无神。一切的自然只是神的表现”,“我即是神,一切自然都是我的表现”。从这样的哲学思想出发,“我”的诞生和存在都是神的表现。“我”由天地孕育,“我的生命隐逸在白阳的心窝,一个被遗忘的黑子上,如太阳和月亮般升起、沉落、升起、沉落”,“孕育太阳、月亮和星星也不能发出的光,创造照射一切的喷薄” ;由自然滋养,经历“北方的风霜”的洗礼和佛陀的指引;最终将走向澄明之境,“天地人神把我推举成高峰之上的虚空”,“在灵魂无须呼吸的天国”叩问“妙香和祥光的圣殿”,“抵达最终的澄明”。“我”可以是一切实体,是一条道路,一束光芒,一滴水珠,是“雨露霜雪”,是“慧日禅月”,是“鸟语花香”;“我”也可以是一切虚体,是“潜伏在风浪中的卧龙”,是“爱神的瓦特”,是“天地间神秘的气团”,是“不生不灭的虚空”是“不增不减的时间”。

正如李青凇所言,“它什么都是,什么都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包”。这里面就包含着中国哲学上的许多智慧。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法身本无象,般若亦无知”,人人皆有佛性,众生本来是佛,宇宙万象,都是佛性的显现。而这些,忙忙碌碌的都市人哪里能够感受得到?

三.“小我”与“大我”的高度契合

值得一提的是,李青凇的书写与别人不同:郭沫若的《女神》中,“小我”是大时代下诗人自我灵魂、个性的真实写照,而“大我”则是“五四”时期觉醒的中华民族的自我形象,“大我”与“小我”精神相通;惠特曼的《自我之歌》则是以“小我”的感触来体悟“大我”,以小见大;李青凇的《隐行者》更加体现了“小我”与“大我”的相互交织。

通过阅读《隐行者》,我能充分感受到:一方面,从“小我”到“大我”的转变需要一定的过程。“我”原是世俗中普普通通的人,有着世俗之人的情感和烦恼,经过佛理的浸润后,才修炼出大慈悲、大圆融的佛性。另一方面,用“大我”的情怀去感化“小我”,并不仅仅是感化“我”自己,更是感化千千万万个如“我”一般的个体。“大我”与“小我”相互交融,交相辉映,共同构成一个鲜活生动的统一体。

可以说,李青凇的《隐行者》既是一幅隐逸者的自画像,又是一曲悠扬的生命颂歌,是诗人内在生命精神的充分体现。诗中的“我”无处不在,无所不包,他既是肉体的自我,又是灵魂的自我,既是孤独而真实的诗人自己,也是宇宙佛理的象征。诗人以“小我”见“大我”,又寓“大我”于“小我”,二者交映成趣,浑然一体,令人回味悠长。在当今社会越来越物化,人的情感越来越干涸,内心越来越焦虑,多读一下这样的文字,能够提精聚神,能够洗去胸中的尘埃,能够提升思想境界,真正获得大自然赋予我们每个人的平等、自由、宁静、快乐的生命价值。

聂茂,东莞理工学院“杰出人才岗位”特聘教授,中南大学湖南红色文化创作与传播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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