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美是生活：《长沙夜生活》的生活美学

文/刘库

生活美学是审美的生活化呈现，是生活的审美化体认，是大众生活与艺术审美的合一，是求真、向善、尚美理念的三位一体。其主要内容在于探讨丰富多样的生活审美意蕴，其核心要义在于表达对生活及生命的关怀与热爱，对人生意义与价值的不懈追求。4月28日全国上映的电影《长沙夜生活》充分表现了这一意蕴深刻而又积极向上的大众生活美学。该片由潇湘电影集团有限公司等领衔出品，陈可辛、赵晓时监制，张冀编剧并执导。

德国文学家席勒说：“美固然是形式，因为我们观赏它；但它同时又是生活，因为我们感觉它。美既是我们的状态又是我们的行为。”日常生活及其对美的蕴含与表现既是人生的主要形式也是人生的主要内容。电影《长沙夜生活》形象立体地展示出丰富多样的生活美学意蕴、情景交融的生活美学意象及通达蕴藉的生活美学特征，为广大观众奉上了一份关于生活品味与人生感悟的视听盛宴。

丰富多样的生活美学意蕴

《长沙夜生活》围绕真挚的情感、积极的奋斗、难舍的家乡演绎出丰富多样的生活美学意蕴。

生活之美在于真挚的情感。影片描写了长沙的一个不眠之夜中，人们经历着美好的爱情、亲情、友情，不同角色的多个事件背后，是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交流。本地男生景为为与即将离开长沙的女生何西西不期而遇，两人彻夜畅聊，夜游长沙，在一番共同经历后互生情愫；脱口秀演员何岸的表演不被观众接受，在表演之夜与父亲发生激烈争吵，在完成最后一次脱口秀表演后，与父母的关系有了新的开始；来长沙务工的陈清智与梁宝琦是一对好工友更是好兄弟，彼此分享着关于爱情的烦恼与对未来的期待，作为摩天轮守护者的他们终于在这个夜晚俯瞰长沙夜景，燃放绚烂烟花......

生活之美在于积极的奋斗。丽姐一个人带着孩子经历百般困难，终于以坚韧、真诚、守信等赢得这份兴旺的事业；无论是执着于脱口秀表演还是回心转意决定继承母亲的事业，何岸心中总有一股“霸得蛮”的拼劲，或许这份积极奋斗的信念源于母亲丽姐的影响；务工人陈清智与梁宝琦在摩天轮上分享着对未来的期许，希望以后这城市万家灯火中有自己的一盏。

生活之美在于难舍的家乡。外来务工人梁宝琦深情地谈起了家中早晨的情景以及母亲每次在村口的嘱咐：“娃啊，你慢慢走，早些回来。”这是最朴素的对家乡的依恋，最真挚的对母亲的思念；何岸则在脱口秀的梦想中寄托着自己对家乡的热爱与表白即“带领长沙话走向世界”；何西西因为与家人在一起总是容易吵架，直言想要离开长沙，“倒不是想飞得多高，而是想落地的时候，他们就在这。”这是对家人、对家乡的不舍与依赖，一如影片主题曲《寄信人长沙》中所唱“愿你前方有天涯，身后有家，不管明天要去哪儿。”

情景交融的生活美学意象

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认为“诗”的本体是审美意象，诗歌意象是情与景的内在统一，情景的内在统一在直接的审美感兴中实现。影视创作所呈现的生活美学意象也基本遵循这一构成逻辑即情与景的内在统一，而对生活美学之意象的感受以及相关审美愉悦的获得亦是经由直接的审美感兴实现。《长沙夜生活》聚焦于具有浓郁烟火气息的长沙夜生活图景，霓虹闪烁的街头地标、熙熙攘攘的饭店大堂、独具特色的湖湘美食、喜怒哀乐的众生肖像等组成了一幅普通真实而又立体多面的城市夜景浮世绘。

本片包含着场景意象组合、人物意象组合、食物意象组合等多重生活美学意象组合，其以声画结合的形式直观地呈现给观众，使观众在直接的审美感受中逐渐融入到相关情境中，实现景中含情，情中生景的审美意象体悟。场景意象组合如偶遇之书店、网红大排档、脱口秀舞台、“长沙之眼”摩天轮、五一广场、岳麓书院等等，这些场景意象交代了人们夜生活的基本空间环境，或静谧、或喧嚣、或封闭、或开阔，在完成相关情境的设定要求外，呈现出一个丰富多样的城市夜生活空间；人物意象组合如结伴夜游的陌生文艺男女景为为与何西西，善于观察食客的网红饭店老板丽姐与踏实真诚的接班人旭哥，特立独行的年轻脱口秀演员何岸与离婚另娶的父亲，年轻的外来务工人员陈清智、梁宝琦与朴实而遭遇不幸变故的上司——本地人老谢等，这些人物意象组合或者互生情愫，或者分享经历，或者由对峙到和解，或者真诚互助，他们在彼此的接触与交流中实现了情感共鸣；食物意象组合如口味虾、糖油粑粑、特色米粉等等，这些食物意象主要呈现于饭店餐桌之上，既是地域特色，又为夜间生活增添了烟火气，在特定的故事情节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通达蕴藉的生活美学特征

《长沙夜生活》呈现出一种通达而蕴藉的生活美学特征。影片主题传达深入浅出，叙事逻辑清晰晓畅，人物台词通俗活泼谓之通达。同时，影片的人物经历感人，情感表达动人，台词引人深思，在通达叙事的基础上又有微言大义、耐人寻味的蕴藉之感。

主题的通达与蕴藉：疗愈悲伤，见证成长。景为为无法面对未能拯救前女友的自己，何西西希望离开所谓家庭的藩篱，何岸不能接受父亲的抛弃，丽姐带着孩子独自撑起家庭与事业，务工人陈清智又一次爱情失败，梁宝琦时刻惦念着家乡的母亲······城市中的人们似乎都有自己的悲伤与愁绪，好在他们总有家人、友人的坚定支持，以及对爱情不灭的希冀。长沙一夜，丽姐大排档见证了很多人的故事：有离别的同窗，有分手的情侣，有丧偶的老人，有散伙的创业者，但是正如丽姐所言：“嗦完粉又是新的一天。”他们终将迎来新的黎明。这座城市犹如母亲一般见证着每个人的成长，见证着人们勇敢地迈向清晨的光。

叙事的通达与蕴藉：清晰晓畅，沁人心脾。影片的叙事节奏如涓涓细流，徐徐展开，烘托出的动人情感潜移默化地融入观众心田。叙事结构层面别出心裁而又清晰明确，叙事情境与故事情节、人物情绪等行进步调一致，即情境由异至同，情节由分到合，情绪由悲到喜，整体聚合而成，由开场的四个不同城市空间——书店、大排档、脱口秀舞台、摩天轮，汇集到结尾的“家”之所在——丽姐大排档，四组主要人物在起承转合的事件推进中，彼此增进了解、互相劝慰、共渡难关，最终在大排档共进晚餐，成为同一情境下完整聚合而又温暖向上的“一家人”。

语言的通达与蕴藉：语浅意深，启人深思。影片的一大特点是人物台词较多地使用了长沙方言，这一设定突显了本片的地域特色，增强了观众的情境沉浸感，同时也使何岸等人物形象的塑造更加生动鲜明。而在很多台词内容的编排上，更是语浅意深，启人深思。何岸的一句“带领长沙话走向世界”不仅仅是脱口秀上的一个笑梗，更是一个青年对自己未来最热烈的企盼与内心蓬勃力量汇聚成的火焰；丽姐对失意儿子的一句“早点睡觉少熬夜”是最稀松平常的嘘寒问暖，更是天下父母对子女永不更改的无私牵绊；丽姐劝慰老谢说“长沙人的一天，是从一碗粉开始，再到一碗粉结束的，把生活里的伤熬成汤锅里的香，嗦完粉又是新的一天。”这是带给食客温暖的关心，更是对银屏内外所有经历悲伤、挫折的人们的理解与鼓励。

著名作家王蒙先生在《这边风景》前言里写道：“那亲切得令人落泪的生活……是琐细得切肤的百姓的日子，是美丽得令人痴迷的土地，是活泼得热腾腾的男女。”生活中从不缺少美，当下似乎也不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也许我们还缺少一份对生活之美的热爱与执着。就像《长沙夜生活》中的人们一般，这份热爱与执着源于对真挚情感的珍惜守护，源于对世间美好与人生理想的期待追求，源于对生活审美意蕴的领会体悟。人间烟火气，最美是生活。

刘库，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师、硕士生导师。本文系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高等教育科学研究规划课题“新时代中部地区电影产业发展研究”（课题编号：22YSCM0404）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