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文/麦子
立秋一周了,仍是酷暑难当。早晨六点半的日头,居然褪尽了曙红,白得耀眼。丝丝儿风没有,空气凝固了,猫儿蹲在鱼池边,许是热得难受,懒得理我。本来打算沿着小区林荫道暴走两圈,没出发就汗透了T恤,只好在自家小院伸伸腰,在手机上浏览新闻。
过了约莫半小时,西北边的天空开始变成乌灰色,而且朝着我的方向快速飘动。倏忽一道闪电,猫儿吓得“喵”地一声长啸,如闪电般躲得没影儿了,随后“轰隆”一声炸雷,脚底下的地坪微微颤抖,我也被雷声怔住了,待回过神来,便听到雷声滚动着渐渐远去,常识告诉我:这是前奏,一场难得的秋初之雨立马要上演!果然,几滴雨滴砸在青石板上“啪啪”作响,溅起来的雨碎掉下来即被青石板吸干,似乎还听到了石板吸雨丝丝般的声响。
用气象学的定义,这应当是一场暴雨。雨线稠密,雨点超大,雨势汹汹,雨碎反弹高约尺许,若银花簇簇,煞是好看,酷热的世界顷刻间一片清凉。我站在屋檐下,试图去寻找雨线的源头,去寻觅雨点的动机,是什么力量让你们义无反顾地投向大地,不惧粉身碎骨,给万木以滋养,给人们以清凉?我迷糊在自问而不能自答的窘境,干脆不答了,搬一小靠椅,坐下来,抱起双臂,眯起双眼,放松腰背,叉开两腿,静静地感受这秋雨,贪婪地享受这秋雨。
于是,心慢慢平静下来,只有雨声弥漫耳鼓。沙锤般细密的沙沙声,当是那棵丹桂呈现的,茂密且张力极强的叶子,承接着头顶上每一颗雨滴;嘶嘶出声,节奏俨然,却力度轻微的,无疑来自于那棵红豆杉,微型裁纸刀片似的叶子,悉心地切碎了每一颗雨滴;那棵高大挺拔的柚子树,用她的阔叶和碗口般大小的青果,提供了更为宽阔的舞台,让雨滴的演奏欲罢不能;空灵一些的雨声来自于屋面,地中海式的大片陶瓦,高高隆起的部分恰如一只只美妙的音箱,让雨滴敲出别样的音色来。风姗姗来迟,拂在脸上,些许潮润,些许凉意。感觉到她在舞动雨线,左右摇摆着柔美的腰肢,雨声便随之而律动,音质、强度、节奏魔幻般改变。这秋雨的交响,让我醉了!
记得易安居士在词中烦恼过雨声,她说雨打芭蕉,“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婉约派大师情调感伤,对雨生愁,但“霖霪”一词的画面感被“听”了出来,着实不凡。东坡居士一生命运多舛,词章却以豪放称世。《点绛唇》里“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听”出的则是别样的感觉。两位词人都到过江南,当是见过江南才有的植物——芭蕉的。清照后半生颠沛流离,即便身处风景宜人的西湖,听雨打芭蕉也不免愁绪缠绕,真真地境由心造!东坡对芭蕉就更熟悉了,先后被贬到了南海边的惠州和更南一些的儋州,当时那些地方可是疾风苦雨啊,而且到儋州时年过花甲,两任妻子都已过世,但他听雨打芭蕉却“听”出“无愁”来!如果将“道是有愁又无愁”改为“道是无愁又有愁”,那就肯定不是东坡了。
雨停了,树下间或还有几滴,思绪回到了当下。心生一愿,明年早春在小院的东南角种上一棵芭蕉。
来源:红网
作者:麦子
编辑:施文
本文为文化频道原创文章,转载请附上原文出处链接和本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