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上下

文/剑君

我生长的地方是一家煤矿，是几棵参差不齐的苦楝树下。那几棵高大上的苦楝树，仿佛我童年时期的守护神，既为我遮风挡雨，又给我带来不少的乐趣。

我曾顽皮地爬上苦楝树掏鸟窝，也曾跳起来去摘熟透的苦楝树枣。我不知道能不能用“喜欢”两个字来形容当时的状况，但我当时确实喜欢在苦楝树上下追逐，寻找属于我那个时候的乐趣。

偶尔爬到苦楝树上，我就会觉得自己离天近了很多，阳光和云朵就在我头顶，似乎伸出手就能摸到它们的某个地方。所以我至今都觉得苦楝树是我童年最亲密的朋友，它们陪伴着我度过了无数个欢快的日子。

那时候，我家周围都有树。除了我父亲栽的梧桐树、柳树比我小外，有些叫不出名字的树当时比我父亲还要大，它们枝繁叶茂的，雨天如同一把伞，晴天恰似一顶遮阳帽，不仅引来无数鸟儿筑巢，而且还成了邻居其他小孩及我日夜休闲的去处。

我休闲时最习惯的样子是从家里背一把折叠椅子，打开后斜靠在苦楝树干上，然后像大人一样翘起个二郎腿，一边看书，一边欣赏枝叶间的蓝天白云，有时也会听着苦楝树上的鸟鸣和蝉鸣出神，想象它们一样，每天不仅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亲身体会，而且还能在花草丛中自由自在地飞翔着。

尤其是夏、秋季节，陆续转黄的苦楝树枣诱惑着我很多时候不能自已，经常会忍不住自己的手脚，把椅子挪到苦楝树下，然后再踩在椅子上，踮起脚尖去摘悬挂在苦楝树上一串串跟葡萄一般大小的苦楝树枣。尽管苦楝树枣不能吃，却如同珍珠、玛瑙似的好看，那一刻我不仅没有了暑热感和孤独感，有的却是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快乐……

一次我又站在椅子上去摘苦楝树枣，当时实在没忍住它们的诱惑，竟对其中一粒苦楝树枣狠狠地咬了一口，顿时一股苦涩味在口里弥漫开来。我赶紧往地上吐，直至用水反复漱口才慢慢好起来。后据邻居邓爷爷讲，苦楝树结得的苦楝树枣和其叶枝根一样味苦，还含有小毒，但在医生手里，这些都是很好的中药材，可用来治病。《本草纲目》中就介绍苦楝树的叶、枝、根有清热祛湿、杀虫驱蚊、止痒止痛的功效。至于有人说小孩子误吃了苦楝树枣会变成哑巴，只是民间的传闻，没有科学依据。

自从了解到苦楝树枣的这些情况后，每次再来到苦楝树下，我除了深情地凝望，口中还喃喃自语，苦楝啊，你虽然是苦的，但你不愧是一棵宝树，为我们人类既提供绿荫，奉献木材，还能用作药材，帮助人类治病。你结的这一颗颗金黄色的苦楝树枣，圆溜光滑，虽然顶着“毒物”的一世骂名，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你在默默地为人类生活，贡献一份不菲的价值。

以后的日子里，我开始对苦楝树怀有一份敬意，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只要见到它那舒展潇洒的身影，都会投去含情脉脉的目光。随着岁月的叠加，知识文化的不断累积，我惊喜地发现，苦楝树竟携带着远古的文化气息。就拿苦楝花来说，原来这种紫色小花还兼有报时的功能。

有资料显示，早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南朝梁王朝的《荆楚岁时记》一书中，就有“二十四番花信风”之载。每年冬去春来，从小寒到谷雨共八个节气，每个节气以五日为一候，计三候，八个节气共二十四候。每候选取绽放最准时的一种花来代表时令，只要此花一开，即是某个时令的到来，故被称为“花信风”。而第二十四候，正值谷雨的最后五日，代表性花卉恰恰是我熟悉的苦楝树花。苦楝树花一开，即表示春天已经谢幕，以立夏为起点的夏季即将来临，真是“花木管时令，鸟鸣报农时”啊！

又一年秋日，我比过去几年已长高了半个脑袋，加上苦楝树被秋风一摇一晃的，很多金黄色的苦楝树枣经不起风的折腾，纷纷从树上落到地上。我们几个野惯了的孩子便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先是仰起脸欣赏苦楝树枣，之后是蹲在地上把那些散落的苦楝树枣一粒粒地拾起来放入口袋里，直到口袋鼓鼓囊囊才离开。

苦楝树枣的用途很多，但在我们这些贪玩的小孩心里，它却是最好的“玩具”，也是相互打仗必备的“武器”。

苦楝树，扎苦的根，长苦的叶，结苦的果，却把清香、靓丽的花展示给世界，奉献给生活，让生命沐苦而芬芳。苦楝树上下的童年与经历，就像是一首动人的乐曲，奏响了我生命中美妙的旋律。

剑君，本名李建军，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科技日报》《诗歌月刊》《绿风》《天津诗人》《散文诗》《湛江文学》《江河文学》《岁月》《博爱》《吐鲁番》等报刊。著有散文、诗歌集《窗子是房子的眼睛》《剑君诗选》等多部。现居湖南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