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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丨吴茂盛:不是漂泊天涯,就是回到故乡

来源:红网 作者:吴茂盛 编辑:施文 2024-02-29 10:0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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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心灵故乡》贺永强著、湖南大学出版社2021年1月版)

不是漂泊天涯,就是回到故乡

文/吴茂盛

与永强相识相交相知是我生命中值得书写的一件大事。最近,永强结合现时的体验,对生活和生命进行了深入反思,在回归心灵故乡的进程中,重拾写诗之笔,一口气写下了百多首诗篇。深夜,我细细读来,如品茗茶,心生感慨。

永强年少成名,春风得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是我们校园诗人的高光岁月。我们白衣飘飘、留着长发、喝酒写诗,一起追过梦中的女孩。那时,他在宁乡的贺石桥,我在祁阳的挂榜山,我们频频通信。而第一次相见,已到1992年的秋天。当时,我们都在东北求学,我在沈阳,他在长春。那天,他坐火车过来看我,我们相约在沈阳火车站出站口碰面。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面容清瘦,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提着用绳子捆在一起的四瓶啤酒。我箭步向前,想接过啤酒。他摆摆手说,“不用”。我不肯。推来让去中,“哐当”一声酒瓶掉在地上,酒洒了一地。我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永强说,“我找你喝酒来了”。我望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说,“可惜”。他笑了笑,“岁岁平安,这是我对你最好的祝福”!他的淡定和豁达,让我吃惊。

来而不往非礼也。永强来看我,我送他回去。一送,送到了长春。在吉林大学中文系宿舍一张逼仄的床上,我们挤睡在一起,一挤,挤了一星期。眼看着他一个月的口粮被我消灭殆尽,我只好依依不舍而去。

日后证明,那次初见,摔碎的是酒瓶,摔不碎的是我们永恒的情谊。

宁乡,安宁之乡。永强是个有梦想的人,也是个幸运的人。当年,他的文学才华没有被世俗的浪潮湮没。一位爱才惜才的首长慧眼识珠,把他推荐到吉林大学,他被破格录取。

我大学毕业后,到了长沙,在一家中央报社驻湖南省记者站当了一名记者,听说他分配到了中央电视台。那时,没有手机和互联网,我们一下子失去了联系。直到1999年秋,我回报社总部北京工作,和永强又走到一起了。我依然记得那次重逢的情景。到北京后,我居无定所,举目无亲。来之前,我通过朋友找到了永强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但心里一直忐忑着要不要打过去。听说,他在央视《新闻联播》栏目混得风生水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少年诗友?

那天,难得的好天气,温暖的阳光晒在身上,非常舒服。我的运气很好,电话一打过去就找到了永强。当我报上名字时,永强在那头特别激动。他质问,“兄弟,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怎么现在才找我”?永强随即问我现在哪里,我如实相告。他说,“你在那里等我吧,我过来找你”。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于是在办公室静静地等。黄昏时分,他过来了,满头大汗,身后跟着一位优雅端庄的女孩。我们拥抱之后,他介绍说,这是他的学妹,他的女友(后来,成了他的妻子),叫王雪。永强大学四年,不仅收获了诗歌,还收获了爱情。

后来,永强见我租住的地方太过简陋,干脆把我的行李搬到他家,我们朝夕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是一生最美的时光。我们谈诗歌、谈梦想、谈人生,谈辽阔的未知与未来。那是一生最珍贵的记忆。

我在这里眺望远方

心中装满憧憬

眼光却总是迟疑

像稻香中瘪瘪的一粒

渴望在灌浆时节创造奇迹

你分明对我说

世界是一本书

这只是第一行

这个以梦为马的少年,在故乡这块沃土上很不安分地眺望远方,然后走出了贺石桥,走向了长春,走向了北京。多少年过去,他历经风霜,终于功成名就后,在千里之外对故乡深情地回望,才懂得:

眺望,是草叶奏响春晖的爱情

是赤脚板敲打大地延展的青春

是牵引血脉深层信息照亮的归程

2003年春,因为水土不服,我从北京回到了“来了就不想走”的长沙。而永强呢,他开始转换岗位,先去了内蒙古的大兴安岭,然后去了吉林的松原、长春,再后来又调回北京。

回到长沙,我离我的老家挂榜山近了,离永强的老家贺石桥也近了。永强是个恋家的人,每年都要回来几次。每次回来他都邀我一同前往贺石桥吃土菜、喝米酒。

永强的老家依山傍水,远峰近山,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绿树成荫,瓜果飘香,炊烟袅袅……举目四望,仿佛置身于黄公望笔下的《富春山居图》中。在他的诗里,我总能读出浓浓的故乡情结。

宁乡的山、宁乡的水、宁乡的人文、宁乡的风俗、宁乡的历史……浸泡在他如泣如诉的诗里。他的思乡之心、眷乡之情,仿佛四脚山的挺拔,宛如群英河水的深沉。

一个诗人,不是漂泊天涯,就是回到故乡。永强就是这样的诗人,虽然他常年漂泊在外,但精神却永远屹立在贺石桥这片坚实的大地上。贺石桥,对于永强,就好像瓦尔登湖之于梭罗、呼兰河之于萧红、马桥之于韩少功,无比重要。因为在那里:

我看到炊烟升起

听见他们

一声又一声

喊我的乳名

对于诗人来说,没有故乡的灵魂是轻飘的,就仿佛没有线的风筝一般迷失方向。

故乡来自于诗人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记忆。那些刻骨铭心的生活会逐渐塑成诗人的精神模子,为诗人日后的创作打下坚实基础。而故乡中影响最深远的部分,莫过于父亲。

对这个倔强勇猛的灵魂

渐渐敬若神明

如今在想他的时候

我会仰望他

他早已与山融为一体

那根熟悉的背脊

牛一样背犁的身影

勾勒出山的全景

读着这首《做牛的父亲》,我的泪水溢满了眼眶。永强用小说家白描的手法,娓娓道来,讲述父亲的故事。他眼中的父亲,不,心中的父亲在诗中复活,读来让人心灵不禁为之颤抖。他写的是自己的父亲,难道不也是在写我们的父亲吗?只有这样“顽强而普通”的父亲才是伟大的父亲,才是社会的砥柱、家族的脊梁。

永强诗歌的语言,简约而不简单,敦厚柔软而又蕴含无穷力量。

作为诗人的永强是幸福的。从来诗酒不分家。在北京时,我们常邀三五好友,一碟花生米、一盘小菜下酒。我们常喝的是二锅头,有时候也喝茅台。那是刚发了工资,摸摸口袋,厚实。和我们在一起最多的,是他央视的哥们,比如郎永淳、郭峰、林键、谢宝军;还有我们少年时代的校园诗人,比如邱华栋、洪烛、周瑟瑟。兄弟们大都能喝,像李白一样能喝。到最后,受伤的总是我,当然,还有一个比我更不能喝的周瑟瑟。

多年之后,永强告诉我,不管二锅头还是茅台,都比不上故乡的米酒。永强说想喝米酒的时候,一定是想老家了。

想,就回来了。这是最幸福的事。

一天,永强回长沙,一清早打我电话,要我陪他吃早餐。到了他住的酒店,他却告诉我去另一个地方吃。我纳闷,他所住酒店的早餐是很有名的,莫非还有更好的地方?上了的士才知道,原来他想吃“杨裕兴”的米粉。于是,我们直奔坡子街。吃完,永强说,这才是最正宗的家乡味道啊。

是啊,他“走出水泥钢筋森林”,“看见星斗和萤火虫爬满天空”,回到了梦牵魂绕的故乡。

海德格尔说,故乡是诗人现实的故乡、精神的故乡、记忆的故乡、自然的故乡、诗意的故乡。对于永强,故乡是他心灵的故乡。

知止者智,知返者仁。回到心灵故乡的人是智慧的清醒的诗人。做智慧的诗人难,做清醒的诗人更难,做既智慧又清醒的诗人难上加难。

回到心灵故乡的,不仅仅是人,更是伴人而归的精神与心灵。这,需要勇气,需要情怀。诗人永强回归恰逢其时,堪称幸事。他回到的家,是人类固有的、但曾经迷失的精神家园。现在,他帮助我们重新找到了。

这个回归的过程,因为契合了普遍的命运轨迹和深刻的时代背景,融合了出世与入世的人生伟大命题,并且历经情感动荡与心灵碰撞的检验,所以具有现时和未来的强烈针对性,对广泛的人生都具有宝贵的指导价值。从这个角度上说,永强是这个时代催生的心灵大师。而诗歌,铺就了他成功回归心灵故乡的美妙大道。

深为永强敬重的熊清泉老前辈曾经在病床上脱口而出:“永强永强,永远强盛。”借用这样的词句来表达对永强回归的祝福,我想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永强回来了,回到岳麓山下,回到他曾求学多年的千年学府。在儒释道浸染的山林,永强抚湘水、吻红叶、访麓山古寺、观日升月恒,不觉已流连忘返。此前后,他一连去了四次桃花源,在陶渊明先生的足迹与诗篇里辗转停留。下次去,我想他会带上这本诗集,送给那里的故友与新交。

目的地心灵故乡,我,心向往之,愿与永强一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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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茂盛,湖南祁阳人,小说家、诗人、美术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全委会委员、永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永州市文联副主席、湖南省东方诗书画院常务副院长。作品曾获潇湘文学奖、丁玲诗歌奖、全国青少年新诗奖、兰州军区《西北军事文学》首届优秀诗人奖等十多次奖项。著有诗集《无尘的歌唱》《独旅》《到达或者出发》和长篇小说《驻京办》《招生办》等10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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