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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学丨谈雅丽:漉湖的春意荒凉

来源:红网 作者:谈雅丽 编辑:施文 2024-03-19 09:4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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漉湖的春意荒凉

文/谈雅丽

漉湖——我在穿越时空游向你,用满身鱼鳞感受你湖上生机勃勃的春意和荒凉。

千百年来,洞庭湖水夹杂的泥沙淤积成洲子。你的名字由来已久:大湖盛产鱼虾,居住此地的渔民以捕鱼捞虾为生,这里是“漉鱼漉虾”的地方,久而久之就称为漉湖。因地处汨罗江出口,屈原投江后,人们日夜打捞,“捞”沅江俗称“漉”,为了纪念伟大的楚大夫,也由此命名漉湖。

这是一群湖泊,包括漉湖、鲤鱼湖、龙潭沟、蒸钵湖等多处水域;这也是一块湖洲,洲土面积三十万亩,包括柴下洲、武光洲、三联洲、合兴洲、下塞湖等洲土。湖汊沟港纵横交错,洲子如星矢散落湖中。这更是一座经受生态变迁的大湖,2018-2021年,洞庭湖实施生态环境三年整治,将漉湖推到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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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的春天,我跟随湖南省生态文学分会组织的洞庭湖区作家队伍,来漉湖做水域和田野调查。我知道过去几年,大湖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芦苇场、下塞湖、蒸钵湖全都时过境迁,迥异于当年了。

车行乡野僻道,我们来到漉湖芦苇场。一行人在一处简陋的停车坪下车,四周草木茂盛,一排老式的四层旧楼隐于青草绿树间,这里是原芦苇场场部,旧楼正中大门口挂着一个白色的长竖牌 “沅江市漉湖湿地保护与发展中心”,它宣告漉湖芦苇场的辉煌岁月已经一去不返了。

1958年,这里建立了沅江县地方国营漉湖芦苇场,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场里年产芦苇十万余吨,这在整个洞庭湖,甚至于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号称“江南第一场”,全国各大纸厂争相抢购漉湖芦苇,尤其是1994年后,芦苇承包到户,很多人都盖了新房子,这里是绿色银行,每年上交上千万元的利润。漉湖芦苇场被形容为“用皮撮箕撮钱”,是沅江财政的“钱袋子”。随着办公机械化,对纸的要求甚高,单纯的芦苇纸已不适应,必须掺入过半纸浆,因此耐水速生的六九杨蓬勃兴起,芦苇场一跃成为最大的速生林场。芦苇盘活了渔民的钱包,漉湖经济实力雄厚,由此建立了一系列配套设施,工会、米场、粮店、血防院、广场、超市,每个管区都有娱乐的场所,一时漉湖芦苇场及周边村镇热闹非凡。

实施洞庭湖生态整改,芦苇场的改制酝酿已久,但解体仿佛是在一夜之间:2020年12月18日漉湖芦苇场撤场,12月19日,成立了沅江市漉湖湿地保护与发展中心。在保护区会议室,我们看到了一张张存档图片,漉湖用三年时间进行了强而有效的生态整治:2018年,十六万多亩黑杨被砍掉,巨大的辗压机驶过了萌芽的再生林;环洞庭湖所有纸厂被叫停,从源头截断工作排污,还湖水一片清澈碧蓝;2019年,保护区内砂石码头堆场全部退出,全面禁止采砂,同时启动拆除矮围网箱工作;2020年,洞庭水域全面实施禁捕,渔船渔网收缴;一辆辆黄色挖掘机开进下塞湖,高筑的矮围围网被全部清拆退除。

锁在南洞庭湖水域的锁链被砸开,经历改制痛楚后的漉湖重生了,还给了湿地一片清朗与绿意。同行的熊梦红是芦苇场的女职工,也是漉湖变迁的见证者,她亲眼所见这些变化,但也无不伤感地说:是时候了,把漉湖还给自然,不再有人为的干预和破坏。芦苇场撤场后,成片芦苇无人收割,很多职工北上南下离乡打工,曾经的热闹如今萧条了,只剩下芦苇洲的一片荒芜。属于自然的植被开始茂盛生长,占领湖洲;鱼群密集,追风逐浪;候鸟每年愈增,江豚游入大湖。这就是人们对自然做出让步,自然回馈给人们的珍宝。

烟雨朦胧,天色苍青,我们离开湿地保护中心,赶往下塞湖码头。在长满芦苇的湖滩下车,看到远处水天一色,烟雨落向湖面,荡起层层涟漪。码头边停靠着一艘渔政船,我们登船,劈风斩浪,到达下塞湖。在船上,环保部门负责人对我们说,下塞湖是对洞庭湖人为破坏的生态警示,现在已经处于完全封禁保护状态。

漉湖的下塞湖曾被私营业主承包,为了牟取更多利益,他们非法围垦河道湖洲,大规模加高、加宽和加固矮围,并修建了钢筋混凝土节制闸,使下塞湖整体增高了一米多,密集的围网如铁打的营盘,退水时能将南洞庭湖的鱼群几乎灭绝性地捕捞一空。2018年以后,环保志愿者和媒体多次举报和曝光,下塞湖的问题得到国家的高度重视。

那次集中整治算得上是一次真正的雷霆行动,中央、省、市整体联动,从2020年6月3至15日,仅用12天时间,就将下塞湖的一万八千米矮围、3座制闸全面拆除,浩荡洞庭湖上的一颗“毒瘤”被彻底清除。后来用两年时间,沅江市制定了湿地修复方案,通过人工修复和自然修复相结合,完成了近两万亩湿地的生态修复。

我们踏上了拆除矮围后的下塞湖。这里一切都是寂静的,没有人声,只能听到远远的鸟鸣声。湖滩布满泥土的裂纹,但裂纹边缘早已长出了新草。越往里走,脚下的草地越松软,一望无际的绿意铺展在我们眼前。我们沿着一条尚未完全遮蔽的小径一直往前走,脚下野草肆意生长,有的齐腰深,春风吹过,青草起伏如海浪;有的浅草没齐脚背,生机盎然,碧翠可爱。南蓼草点点缀红,婆婆纳蓝花盈盈,紫云英将粉紫小花开到天涯,野油菜举起了金色的酒杯。

我们往湿地深处走去,看见下塞湖内外水系已完全相通,面前纵横交织的河道直通南洞庭湖。河畔长满芦苇,旧苇未除,新苇已生,挺拔茂密,翠色晶莹,这里已经变成了荒洲野岛,没有人、没有牛群、羊群来到这里,只有野生动物在这里建造了它们的王国。

远处观察塔上有白鹤的窝巢,证明鲜有人来打扰这方净土;观鸟长廊无人登临,摇摇欲坠,加快了腐朽的速度。我登上草洲高处,但见一片绿之海,经由春风吹得荡漾。在蔚蓝色的水湾,一群候鸟漂浮湖湾,一幅自然的湿地生态美景令我沉醉其中,想起俄罗斯诗人蒲宁的诗句恰好形容:

“一切像春天的旋风,转瞬即逝

可我把一切都保存心底,怀着情思。

在我头顶上,

在花边似的密林深后边,

有颗春天的星星闪烁着晶莹的水珠,

我爱你,怀着那么深沉的情思!”

谈雅丽,中国作协会员,湖南省作协生态文学分会理事,常德市作协主席。参加诗刊社第25届青春诗会,鲁院36高研班学员。出版诗集《鱼水之上的星空》《河流漫游者》,散文集《沅水第三条河岸》《江湖记》。曾获湖南青年文学奖、华文青年诗人奖、丁玲文学奖、丰子恺散文评委奖、湘江散文奖、冰心散文奖等多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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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谈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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